本帖最后由 林江行 于 2015-11-24 08:23 编辑
这一年九月,国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到足以称“政治地震”。随着大事的尘埃落定,生活在小西江流域的人们命运也开始出现转折。
首先是江峡工程全面开工,建业到底还是走了,去了江峡工地,就在那次垮坝事件之后。
他说,出事之前,老周、起子他们已经被批准去大江峡;出事之后,他向周平方的妻子和他没见过面取名“洪生”的儿子、向起子的父亲承诺,他一定带着他给他们画的“照片”一起去大江峡,让他们看着江峡大坝的崛起。
他这样表态之后,再没有人跟他提起调回栖泮镇的事,婚事也搁下来。
建业把全部行李托运之后,请假回了一趟栖泮镇。建业对姐姐渐春说,好好照顾二老和妹妹;对改霞说,好好学习。江燕那时跟着大坝的电动模型去了省城,没见到他。她事后才明白建业在斗河工地跟她说“告别”是什么意思。
江峡工程在长江。
建业越走越远了,奶奶说得对,他就像小西江水,出了冷水河,出了栖泮镇,出了鄂西北、出了襄北平原、一泻千里、头也不回地奔向长江。
那天给建业送行的人都哭了,唯独改霞没哭。改霞煮了鸡蛋,包了饺子,仔仔细细装进饭盒放到建业的行李里,她说,她是替奶奶做这些事的,说建业在不在栖泮镇对她反正都一样,在是盼,不在也是盼。她说她有时候真希望建业生场病、受点伤什么的,那样的话,建业就可以回家了,她就盼到头了。
为这杨师母还怪她恁不会说话。
另一个要走的是五七干校的张老师,美院通知他近期返回省城,恢复工作。母亲也来信告诉江燕,父亲的问题定为人民内部矛盾,听到这个消息,江燕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眠。难眠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年,鄂西北山区的冬天特别冷。
元旦临近,江燕准备回斗河农场探亲。她去商店给爸妈买了床格子图案的毛毯,斗河也很冷。江燕的月工资二十三元,加上施工补助七元,总共三十元。这床毛毯几乎用去了她全部积蓄。
假已经请下来了,江燕正要给家里发信时,接到了母亲的信。母亲告诉她,父亲的腿伤再次复发,北京突然来通知说,父亲可以回去动手术,这两天就动身。母亲也一起去。信中嘱咐她,这个春节就在栖泮镇过。还说,这次回去打算回太行山给奶奶上坟。江燕算了算,接到信时,他们应该在路上了。
江燕拿着信进门的时候,正碰上渐春和怀丰出门。怀丰父亲,斗河工地的指挥长,已经调往江峡工程指挥部任职,是和建业同一批走的。
“问赵指挥长好,这两瓶小麻油你拿着,比外面买的香。说着,渐春把手里拎着的两瓶小麻油递给怀丰。
“谢谢班长……,建业——那儿要捎信吗?”怀丰问。
见江燕进门,渐春打住话头,嘱咐怀丰路上注意安全,送她出门。
“票买了吗?”
“班长,我不回家了。”江燕掏出信。
“为什么?”渐春瞟一眼信,目光回到江燕脸上。
“爸妈不在斗河,已经起程回北京。”
“好事啊,春节就到俺家过,你杨师母总念叨你呢?”渐春想了想又说:“美院的张老师元旦一过就要回省城了,悠扬要给他饯行,到时候我来叫你,一块儿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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