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林江行 于 2015-11-22 06:40 编辑
田姐把建业工服兜里的零七八碎儿掏出来,放到两屉桌唯一的抽屉里,抽屉里除了零碎物件外,还有一本《人物素描》、一盒开了口的牡丹烟。
“俺男人老家是东北,当年俺公爹带着一家人从吉林小丰满水库调到淮委磨石滩修坝,坝建好了,又去了麸子岭。俺就在那认识的俺男人。”说话的时候,她脸上洋溢着小小的得意。
田姐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大号塑料盆,把建业们的脏衣服放进去,又开始收拾桌子。
“孩子跟着你们吗?”
“孩子在安徽跟着他奶。”田姐说着,“你先坐,我去找个人。”说着端起塑料盆准备出门。 江燕突然问道:“江峡工程,建业报名了吗?”
“当然报了,第一批就报了,还是跟俺男人一起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没走成”,遗憾挂在田姐脸上,“听说是因为对像。”
“对像?”江燕想想又问:“您爱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去年夏天,头八月里。建业去局里开团代会,走前和俺男人一起喝酒,说好了回来一起走的。那次建业还喝醉了,闹酒,把俺们都吓着了。”
田姐突然收住脚步,放下脸盆,有点神秘地问道:“听说建业的对像在栖泮镇,你见过她对像吗?”
“对像……”江燕不知说什么好,改霞吗?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她看不懂,也说不清。
田姐见江燕吞吞吐吐的,就解释说,“建业是我们这儿姑娘娃找对像的标准,托人给他介绍的就好几个,还有人要把我们副指挥长的闺女说给他呢!”
“副指挥长的闺女?”
“听说那女娃子在工地医院当护士,小西江报社负责我们这儿的杜记者跟建业他姐是同事,他两口子给介绍的。
“什么时候?”江燕被惊着了。
“去年夏天建业回栖泮镇开团代会。”
“杜记者——”江燕想了想,“他爱人,是不是胖胖的,薄嘴唇,一笑俩酒窝。”她说的是饺子馆的胖会计。
“没见过,你认识?”
江燕的心一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逼着自己做最后的证实:“你们副指挥长姓什么?”
“姓赵,和俺公爹是老乡,原来是东北小丰满水电站的。”田姐多少有点炫耀。
赵怀丰,是她了!唇红齿白五官玲珑的瓷娃!
江燕觉得很滑稽,一年前她到小西江的第一天,在车站站台上,就见到这个瓷娃跟渐春在一起接站,接跟江燕坐着一趟车来的楚建业。当然,那时她还不认识她们。
江燕的头嗡嗡的,被重物击中的感觉。
江燕的这种感觉始于父亲被揪走的那天。来人是父亲的部下,父亲只来得及对江燕说,要相信群众相信党,然后就被来人带走,然后她的头像被重物击中,嗡嗡的——
幸好外面有动静,有人在门外怯怯地喊了田姐一声。田姐说,喊什么,大白天的,进来!
一个干瘪的中年男人进到屋里,见有生人,又退了出去。田姐冲门外喊道,老木,你先回去等着,我去找你。
“这人真老实。”江燕说。
“老实,你没看他不老实的时候呢!”田姐一撇嘴说道:“去年,起子下乡时谈的对像来看他,那晚上起子宿舍的人都上零点班,女娃子拉起帘子就在起子床上睡了,半夜里醒来,有个男人压在她身上,嘬着她的奶子,就是这个老木。他说喝了点酒,也不知道怎么就上错了床。”
“啊!”
“幸亏他嘬得太狠把女娃子疼醒了,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女娃走了,起子说再没音信。”
“后来呢?”
“后来起子把他打了一顿,工地上也把他的考勤员撤了。”
“处理得这么轻!”江燕想怪不得这人看上去那么猥琐。
田姐抬起俏眼看了江燕一眼:“他家在农村,媳妇带着三个孩子过,他还是个‘亦工亦农’,把他处理了,一家老小咋办!”又叹口气说,“干水利的,常年在工地,沾不着女人,难怪呀!”
江燕目瞪口呆听着,似懂非懂。
“不怕你笑话,家属探亲要是赶上没单间,都是在床边扯上个帘,支起个蚊帐,有人没人也顾不了那多了。谈朋友的男娃女娃为避人跑到廊道里亲热的也有。
田姐忽然意识道她说话的对像是一个没结婚的女娃,“不说了,不说了,妹娃你当没听见……”
廊道!江燕想起阴森森湿冷的地下走廊,想起师弟小甘说的廊道的特殊功能。
田姐又说:“俺刚来的时候,也没地儿住,建业他们就搬到大宿舍,让俺和孩子他爹住了,这不,建业和老周也是刚搬回来。”
田姐说,她要走了,上面说,考勤的事还是交给老木。老木长得崴憋,工作满认真。说完,就端着脸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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