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林江行 于 2015-11-22 20:08 编辑
第七章 建 业(1)
转眼到了夏天,入伏以后的的雨水格外多。
江燕接到母亲的信,说父亲腿上的旧伤复发,化脓发高烧。还说因为雨大,到斗河农场的长途汽车已经停开了。
江燕向渐春请了假。渐春说,车的事,可以先到斗河电站,让建业帮忙。又告诉江燕,报社从基层选拔人才已经结束,这两天就发调令了。
建业知道吗?江燕问。
见面你告诉他,让他做好准备,渐春说。
江燕又问起悠扬,渐春说,他还是老问题,没通过政审。倒是改霞,从东汽回来后,就借调工程局文工团,和在展览馆的江燕一个食堂吃饭,江燕想,要是建业调到报社,他和改霞可就天趁人愿了。
江燕从斗河下了火车,又好不容易挤上长途汽车。从火车站到斗河农场有五十多里路。售票员说,斗河涨水,长途汽车最远到到箕斗坪。
斗河是小西江的一条支流,电站坝址就在箕斗坪。长途车在斗河桥头停下来不再前行,乘客们在这里下了车。
雨时下时停,涨起的河水漫过河桥,水流湍急,像一层帘子似地铺在桥面上,又像瀑布一样跌落河里。
有几个工人模样的人站在桥上帮助人们过河。一些大胆的乘客已经挽起裤腿上了桥。江燕想起病重的父亲,一咬牙,也跟着上了桥。
还没到河心,江燕的衣服就全湿了,走到桥心时,江燕滑了一下,差点跌进水里。一个穿雨衣的人一伸手抓住她,江燕一下子塌实了。到河边时,江燕轻轻挣了挣,那人似乎没觉察,抓得越发紧了,一直把她送到岸上,那人才抬起头对她说,“在岸上休息一下,等我。”
那人是建业。
建业又返回去指挥着接送其他乘客。
建业把江燕安排在女工宿舍里,位于一排芦席棚的中部。芦席棚的棚壁有两层,外面是油毛毡,里面是芦席,芦席棚的窗子其实只是在棚上开个方口,三个边用木条钉上,再用两根棍子把掀起的部分支起来,芦席棚外面挖着一圈排水沟,像是小小的护城河。
“起子,拿我的杯子去,”建业对跟他进来的高个娃娃脸的小伙子说。江燕想起一年前斗河车站商店里,这个娃娃脸高个小伙挥拳被建业挡住的一幕,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建业用自己的杯子给江燕倒了水,放在床边的小凳上,说等着,我去打饭。江燕环顾四周,除了饭盒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具。
时到中午,江燕真有些饿了,她端起建业的茶杯,茶杯是搪瓷的,里面黑糊糊的结满茶碱,几乎看不出水的颜色,茶水很苦,苦得江燕差点吐出来。
过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进来招呼江燕,女人圆眼薄唇,小巧的鼻子旁有几粒雀斑,她留着削剪有致的短发,身材不胖不瘦,穿戴齐齐整整,给人一种利索能干的印象。
同来的还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女人把江燕带到芦席棚头上的一间里,告诉江燕,这是建业住的。
建业还没回来,江燕就和女人闲聊起来。女人是健谈,说话流利得像唱歌一样。她说她是安徽人,姓田都叫她田姐,是跟着丈夫从淮河流域的麸子岭水库调到斗河电站的。她是配料工还兼着考勤员,去年大江峡工程开工了要人,她男人随着斗河工地派遣的第一批志愿人员已开赴那里。她是第二批报的名,调令下了,只是雨大加上抢险,办手续、托运行李的事就耽搁下来。
“报名的人多吗?” “当然多。” “为什么?”江燕打量着屋里的布置,随口问道。 “水利上的人,是随着水走的,随着工程走的,一个大坝完工了,发电了,就该走人了,哪能老呆在一个山旮旯里。”田姐边收拾建业们堆在箱子上的工服边答道。
建业住的是个单间,有两张竹床,说是床,其实就是在两张长板凳上面架上个竹笆子,床当中有个破旧的两屉桌,破得只有一边有抽屉。江燕打量着房间问道:“江峡工地的条件好些吗?”
“水库都修在山旮旯里,不过是从一个山旮旯到另一个山旮旯。”
江燕觉得她口音中似乎带着点东北味,她不是从安徽来的吗?
在水利工地,江燕已经习惯了人们的南腔北调,比如建业,和湖北人讲湖北话,对着河南人也会撇几句河南腔,建业跟江燕说话的时候则是江汉腔的普通话,而且这“汉普”是工地的官方语言,任你是哪里来的,任你在家里说什么话,一到工地,粗声大桑地吼出官方语言,是小西江流域的水利工人作为国家主人翁的一份骄傲和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