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少肺 发表于 2012-3-8 14:03
不问还好,一问老婆又伤心的哭起来。我见她鼻子下面有一条深深地掐痕,抚摸着问:“这是怎么回事?”“叫 ...
晚上七点来钟的时候,我们家老陈换上打火的衣服,推着个自行车就要去综合厂,说去组织打火。我焦急的问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呢?”他说:“你们先到操场上去躲一躲吧。我去看看,没啥事我就回来找你们。”说完他骑上车就走了。 我领着两个孩子来到操场,看见那么多人东一堆西一伙地议论纷纷,不知上哪呆着 好。正在这时,老陈从外面骑车冲进来,听见孩子们的喊声来到我们的身边。 我问;“你怎么没去厂子呀?”他说:“去厂子的路口被浓烟烈火封住,过不去,厂子怕是被火烧了。我在咱厂家属区喊了一圈,见没人了才跑过来。” 我惶惑地问:“我们咋办呀?” 老陈四下看了看,指着跳远的沙坑说:“这儿挺好,就在这儿吧。”他把我们安顿在沙坑里说:“在这里保证安全,一旦着火可以用沙子扑灭它。”说完,把自行车往沙坑边一扔,就上滑滑梯观察火情去了。 风越刮越大,操场上飞沙走石尘土飞扬,火星火球直往人身上打,眼看着操场西面五六栋木刻楞房子着了起来,靠栅栏边上的十几个大柈子垛腾起老高的大火苗,抻出几十条长长的火舌欲吞没操场上的人群。操场南边过道就是我们家,一个大火球打在房后的柈子垛上,腾地一下烈燃爆起,顷刻间南面变成一片火海。狰狞的火魔甩出的火球抛向学校教室,所有房屋几乎同时燃烧起来,连成火海一片。操场北面有一座全木建成的高架厕所,更是干柴烈火越烧越旺。操场被四面的大火包围起来。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时有人被火星火球点燃,不断发出呼喊声,呼救声,人们互相扑打着身上的火星。一条棉被被抛起,成了一条火龙,啪地一下落在老陈的自行车上。车子立刻变成一堆火,我刚想去抢车子,我家小丽叫喊起来:“妈妈,快,我的裤腰着火了!”我赶紧帮她扑打身上的火。可是,越着急越弄不灭,吓的孩子哇哇直哭。正在紧急时刻,她林婶跑过来,着急的说:“快把棉裤脱了,要不然就烧坏了!”只见她蹲下身子,快速的解开鞋带,脱掉球鞋,拽着两条裤腿一拉一甩,棉裤立刻变成火球随风而去。好险哪,再晚一会,恐怕真的会出人命呀。我和他林婶刚刚松口气,小涛又发生火情。他反穿着爸爸留给他的羽绒服,口袋里钻进了火星,被风一吹起火苗了。“快!把衣服脱下来!”我们几个七手八脚的帮他脱下羽绒服,摁在沙子里一顿狂踩,火被踩灭了。 林婶说:“这样哪行,快往人多的地方去,也好有个照应。”于是我们和林婶一家一起钻进人群中。这时才听到老陈在人群外面喊:“大家往一块集中,青壮年在外面,拿铁皮瓦的站在西面,给大家挡点风。”学校的校工李长善和肖所长也在里面喊:“大家互相照顾点,互相扑打,别叫火烧坏人。”这时候操场上大约有三百来人,围在一起,用团结的力量与火魔抗争。 狰狞的火魔张牙舞爪地继续向人群施展它的淫威,不断地把它的利器——火星火球抛进人群,考验着人们坚强的意志。人们团结的力量战胜了它,成功地保护着人身安全。在奈何不了人群的暴怒中,它把更多的愤怒倾泻到人们丢在圈外的物品上。几台电视机发出吓人的爆炸声,几辆自行车和包袱烧成一个个大火堆。人们惊骇地看着自己的物品化为灰烬,庆幸把它们老早抛弃。 随着火势进一步加强,挡在西面的铁皮瓦烤的灼热烫手,青年人轮番上阵顶着,不让它倒下。火越来越猛,空气中氧气越来越少,灼热的气浪叫人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有人晕倒了。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正在这十分危机的时刻,有人喊:“陈书记,陈书记!快把人带到北边滑冰场上去,那边只有一边有火,烟也比这边小。”我一听,原来是贮木场的优秀共产党员李庆林,看来我们有救了。这时就听老陈喊:“老李,老肖,你们带领大家跟着李庆林往外冲,我在后面压阵,大家快点行动!” 人群扶老携幼,互相帮扶着向北边走,李庆林带领大家来到厕所和教室之间,说从这儿冲过火墙,就是滑冰场。 人们看到,木制厕所虽然已经落架,还是有长长的火舌,在一阵一阵舔食着教室的山墙,在这十几米宽的通道上织成火网,阻拦人们逃离他的势力范围。 人们胆怯,不敢往前冲。正在踌躇不前之际,老陈从后边赶来。他一见这情景,激动地喊:“大家不要犹豫,看那火也有小的时候,要趁机冲过去。你们看着李庆林,他过你们就冲,一定能冲过去!”在他的鼓励下,人们一批一批跟着冲过火网。我裹在人群里,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往外冲,快到墙根时,不知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孩子们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边一个架起我就跑,一下子冲过火网,进入滑冰场,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老陈把最后一个群众送过火网,才深一脚浅一脚赶过来,扶起我领着孩子走到冰场东头。看到老林一家也在这里,就凑过来,疲惫不堪的一下躺在地上,闭上红肿的眼睛不想动弹了。林婶见小丽还只穿条线裤,冷的直发抖,赶紧拿过包袱,拽出一条棉裤说:“这是大军的,快穿上吧,别冻坏了。”小丽拿过来穿上,立刻就不抖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边跑边喊:“陈书记,陈书记,快去救救我老婆吧!”老陈一个激灵站起来:“谁?怎么会事?” 我一看,来人是军工徐大胡子。只听他哆哆嗦嗦地说:“我老婆叫我给藏到地沟里去了,不知现在是死是活,快去救救她吧。”“你这个人也真怪,自己的老婆不去救,还叫个大老爷们儿吗?”老陈生气地说。 “不是我不想去,你看看我烧成啥样了。” 我们这才注意到,他烧的真不轻。借着教室那边的火光,只见他脸上燎起好几个大水泡,额头上明显被抓破,几块肉皮耷拉在那里,眼见就要掉下来。他举起两只手给老陈看,两只手就像被火烤过的猪爪,黑里透着黄,黄里透着血。左手好像被他撸了一下,手上的皮肤大部分都脱落了,血肉模糊露出白花花的手指骨。 老陈叹了口气说:“快领我去,她在哪?” 老徐领着老陈在学校东西教室中间的豁口外停了下来,只见老徐比比划划的说完,老陈一个人往里边跑去。 老徐走回来,到了我们跟前说,“他不让我一去,自己进去了。”看着很难过的样子。 林婶从包袱里抽出一件白衬衫,唰的一声撕下一条,叫老徐蹲下,给他包扎伤口。大胡子感动地抽泣起来。 我虽然没跟老陈一起去,可这心早就跟他跑了,眼睛也没离开过他的身影。只见他在浓烟残火中东跑西跳,时隐时现,有一次还差点拌到。看他在里边查看了一阵,快步跑回豁口出处大声喊:“快来人啊!有共青团员吗?有年轻人嘛?快来救人!”他这一喊还真管用,一下子跑过去六七个小伙子。 “我也去了。”一直在旁边走边听的张家大小子插话说。 我一听见陈书记呼喊,马上跑过去,因为我是共青团员。到了那个豁口处,看见我认识的有李文良家二小子,有袁大眼皮家的大儿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小伙伴。 陈书记对我们说:“在这条暖气沟里,钻进去很多人。现在外面的火虽然小啦,沟里的浓烟却越来越大,里边的人随时都有被呛死的危险。现在马上行动,三个人一伙,先掀开几块盖板,给里边透透风,再往外喊,往外拉,就是往外拖也得把人都救出来。听明白了吗?”书记像将军一样下达命令。我们也像战士一样回答:“明白!”“好,说干就干!” 这暖气沟是条三十多米长,宽一米五,深一米多的地沟,里边尽是些水暖管道,上面缠着厚厚的防寒材料。沟上边盖上五十公分宽,二十多公分厚,两米长的盖板。为了万无一失,又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锯末子。以便达到高寒禁区的保温要求。为了钻进地沟,有人在北头掀起一块盖板。我们进去时,上面的锯末已经开始燃烧,西北风裹着火星浓烟正往里灌。西边主教室早已落架,地板成了主要的燃烧物。浓烟直接顺着管道灌进地沟,两头夹攻,那人还想活! 我们几个青年顶着房顶上随时掉落的残火,冒着上下滚滚而来的浓烟,跟着陈书记扒开燃烧的锯末,费了好大的力气掀开三块盖板,使里边的人终于获得新鲜空气,鼓起逃生的力量。 他们大多数都是自己爬出来跑出去的,走不动的我们就连抬带架,尽快帮她撤离这个危险之地。最后又到下边拖上来几个奄奄一息的人。陈书记又督促我们下去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一个人了,才快速撤出去。 我好奇的问:“陈哥,你怎么敢肯定一喊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就会有人响应呢?” “这是多年来对党团员的了解。党员是干什么的,就是在群众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时候不敢往前站,他就不配那个党员的称号。” 说着话,我们已经走出学校大门,走上东西长安大街,顶着浓烟火星向车站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