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林江行 于 2016-2-26 06:06 编辑
雨还是时下时停的。
一连串的不顺心,弄得江燕心情跟这雨一样,飘忽不定。出门才想起忘了带伞,碰上木工梁师傅进门,把伞给了江燕。
回到厂里,江燕把报名材料交给政工组长老严,老严说,得先拿到你们修配车间签字,江燕也正想去车间打听消息。
还没出门,江燕就和政工组的女干事碰了个满怀,干事顾不上江燕,冲着老严嚷道:
“造孽,刚打开盖儿,电石就爆炸了!”
“莫急,说清楚,么事电石爆炸?”老严一口省城腔。
“雨水进到电石罐里了。”
“有人受伤吗?”老严问。
“修配车间一个电焊工,满清爽的姑娘娃。”
修配车间!电焊工!不会的,改霞去坝上了。让江燕心惊肉跳的是那句,“满清爽的姑娘娃。”
“哪个?”老严提高了声音问道。
“从局文工团跑回来,刚在廊道里出事被厂里领回来的那个!”
江燕只觉得周围的声音离自己很远,只觉得什么在推搡着她出了政工组,推搡着她往前跑,一直跑到出事的地方。
江燕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不敢看,也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也许就从那时起,她再不敢直面改霞那原本莹彻如小西江水的双眸,灿烂如三月桃花的面颊。
造孽的雨已经停了,改霞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目光凝滞,像个泥塑,旁边一圈人围着。她的头发大半已烧焦,脸是焦黑的,整个头像被喷涂上了一层烟灰。
一会儿,厂医带着救护车赶到,女副书记,现在已升任书记,用她那沙奶奶的大本嗓吼到:“赶快去医院,剩下的我来处理。”改霞被抬上救护车,车开走了。
“先别告诉她家里,她妈身体不好……”女书记先镇定下自己:“通知报社她姐,电焊班去帮她收拾一下洗漱用品,安排陪床的人。”
江燕跟着电焊班长到了改霞的宿舍,一切都很熟悉,红花被子,水绿床单,还有枕巾上的那一方小手绢。
江燕从晾衣绳上收下改霞洗过的内衣,叠好放进包里,电焊班长拿个塑料袋把洗漱用品放进去,一面小圆镜子掉到床上,江燕顺手把小镜子拾起来,塞进塑料袋。
江燕赶到工地医院的时候,改霞已经被送进急诊室,大夫们正在紧急处置。
江燕一推门,只觉嗡的一声,血涌上头顶,白色的纱布绷带中间,是焦炭色的皮肤,改霞的模样比刚才还吓人,她半躺半卧着,头发已经剪掉,头肿得像戴了个大头盔。
江燕的心在哆嗦,她懵头懵脑地退出去,呆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在哪、该干什么。江燕东问西问摸到写着杨改霞的病床,把床头柜打开,先用手绢擦拭,后把改霞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去摆好。当她摸到小镜子时,犹豫了一下,然后伸长手臂把镜子面朝下推倒柜子的最里面。
护士进来收拾床。
江燕退出病房,她把浑身上下都搜了一遍,拿着能找到的钱进了医院小卖部,当她提着一兜罐头水果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匆匆赶到的渐春。渐春面带倦色,光洁的额头上飘着来不及梳理的乱发。
“改霞在哪?”
“还在急诊室。”江燕边说边跌跌撞撞带着渐春往急诊室赶。
急诊室门口的长条凳上,坐满了听到消息赶来的人。女书记正在急诊室门口和医生谈着什么。医生说,还好,病人只是被乙炔烧伤了脸和前臂,其它部位没什么大事。江燕真想给这个医生磕头。
“能恢复得和以前一样吗?”渐春没顾上打招呼,急急问医生。
“你是说脸吗?”医生转过头看了渐春一眼,渐春不置可否,“恢复没有问题,和以前一样不好说。”
渐春没有再问。
渐春转身对江燕说,“你先回去,模型试运行,右岸工区组织各单位参观;还有个会议接待也安排在这两天。正式开展前杂七杂八的事多,你多操点心。”
“嗯”,江燕低声应着,把网兜递给渐春。走了两步又回头道:“班长,别太着急了,你自己多保重,”想了想又说,“家里那边,有我呢……”
渐春抿了下嘴,叮嘱到,“先不要告诉你杨师傅、杨师母。”
江燕知道渐春担心老两口的身体:“要不要告诉建业?”
“过两天再说吧。”渐春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快回去吧,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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