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5-10 19:48 编辑
83、光明
白市樟木林场的老职工杨光明是我和挚友小孔知青时代的的好朋友。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为人光明磊落,心地坦荡。再苦再累,笑容总是挂在他那张娃娃脸上,仿佛从不知道疲倦和忧愁,成天乐呵呵地时刻对人笑脸相迎。用现在最时髦的话说,简直就是个阳光男孩。 咋一看光明与我们年龄差不多,甚至比有些同学还小。事实上他比我们中年长的人还要大两三岁,我们相识时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当年土改,他父亲被划为地主时他不过两三岁,“剥削饭”没吃两天,“地主崽”的罪却没少受,从小饱受歧视和欺凌。逆境中长大的他凭着勤劳善良和聪明才智,最终赢得了乡亲们和社会的认可,得以调进樟木林场当上了农林工人。这在那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路线肆虐的特殊年代,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虽然身为黑五类子女,光明从不自怨自艾,也不怨天尤人,更不自轻自贱,只是默默执着地与命运抗争!这是我们与他的友情迅速升温的重要原因之一。 樟木林场是特殊年代的产物,虽名为国营林场,职工却没有工资,也没有粮食供应。说白了,不过是个大的生产队而已。职工除了种植和护理林木,还必须料理田土,确保生活自给自足,分配完全按照生产队的模式。与生产队不同的是不用上交公粮和余粮,也没有闲杂人口(家属)参加分配口粮。 林场的老职工都是附近的村民,林场只提供单身宿舍。家属各自在家照顾老人和小孩,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抢工分。因此,只要有空,职工们都会回家为妻子分忧。 光明当然也不例外,真不晓得他哪儿来那么旺盛的精力,公私兼顾的同时,还常常对别人伸出援手,尊老爱幼和助人为乐的优秀品质使他远近闻名有口皆碑。同学们都非常喜欢他,老孔妈对他更是赞赏有加。 与其他乡亲不同的是,除了精通农林工作,光明还有漂亮的木匠手艺。此外,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他酷爱画画,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画肖像,亦能画花卉虫鸟,让知青们刮目相看。 而他锲而不舍的学习精神更令人叹为观止! 樟木林场的劳动量之大同学们至今依然记忆犹新。大家收工回来就餐后草草洗漱倒到床上,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点不想动弹。 好光明!即使累到这种地步也不肯放弃绘画。聪明的他为了利用休息时作画,设计制作了一个特殊的床上画架。他用两片二指宽的长篾条,将一端平行地绑在床档头,另一端固定自制的白果木画夹。休息时背靠床头,将篾条和画夹弯到胸前作画。无论酷暑难熬的盛夏,还是滴水成冰的寒冬,从不间断。
当年樟木林场的同学和小孔母子返城后,我到白市无落脚之处,得到光明一次又一次热情的款待。善解人意的他话虽不多,却用细致入微的关怀抚慰逆境中几近绝望的我。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那寒冷的冬夜,他将我的脚紧紧抱在胸前,温暖我冻僵的双足,更温暖我举目无亲的凄凉。
光明,我的朋友,我的兄长,你还好吗?一别三十多年,我们分别得太久太久了!
去年国庆期间,挚友小孔和我返回第二故乡天柱县探望乡亲们,寻觅当年的足迹,日程中有一项极其重要的内容:寻访我俩当年的好朋友——白市樟木林场的老职工杨光明。 我们有个共同的心愿:一定要找到他,哥儿仨痛痛快快喝酒聊天,追忆共同患难的艰苦岁月中结下的珍贵友谊。 十月五日下午,告别了大塘的乡亲们,我们驱车回到白市寻找光明。 阔别三十多年,白市镇除了那条靠江的老街及江边的吊脚楼还有一些当年的痕迹外,整个小镇已经焕然一新。老街傍山的建筑物后劈出了一条新街,新街路面平直宽敞。两边砌筑的房屋尽管只有两三层高,虽不富丽堂皇,却也错落有致鳞次栉比。新街往县城方向延伸了近一公里。全镇面积比当年扩大了两三倍。
越是靠近杨家寨,越是激动不已,我一遍又一遍设想与光明重逢的种种情景。小孔一边开车,一边向两位女士(他夫人和我老伴)诉说光明怎样在林场半夜失火没有退路的危险时刻急中生智,裹着棉被从二楼跳出火海侥幸生还的奇迹;诉说老母亲生前怎样念叨他的孝顺,诉说我们仨怎样亲如兄弟。 让我们始料不及的是,还未到达村寨,我们在半道上问路时邂逅他的堂弟,竟然闻知他已经去世多年的不幸消息。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们悲痛不已,我们来晚了呀,光明!你怎么就忍心早早抛妻别子匆匆离我们而去? 阴沉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也在为光明的离去哀泣……
一九七九年秋,我已经抽调到县建筑公司当了一名工人。光明到县里找我。他告诉我林场已经解散,他回到村里,业余时间主要做木工,而且开始学习雕刻技术,并悄悄为村民雕刻菩萨塑像,生活基本无虞。但是他最大的愿望还是进入正规学校学习,准备去报考贵阳艺校。 我告诉他小孔的详细地址,并给他画了一张路线示意图。望着他踌躇满志踏上征途,我默默祝福他考试成功。 想不到这次会面竟成永诀!
至今我依然珍藏着光明当年为我制作的白果木画夹。睹物思人,每次看到画夹,光明的音容笑貌就会在眼前出现,对他的思念总会让我久久无法平静。 我的朋友,愿你在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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