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5-5 13:34 编辑
78、无米炊
民以食为天。无须讳言,自幼困扰我们这一代人的始终是粮食问题,知青年代尤为如此。 下乡第一年,尽管国家有粮食供应,但在那物资匮乏缺油少肉的时期,正是我们长身体急需营养而不得,同时又必须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时候,每天挨不到就餐时总会感到饥肠辘辘。那有限的供应仅仅够勉强维持一日两餐,而农村的作息时间必须一日三餐才能补充必需的体能消耗。 无法可想,晌午我只好用自留地里的黄瓜做汤充饥。为增加汤汁的稠度,每次加一汤匙(粮站供应的)面粉搅在里面。当然,那是秋收前的事了。 秋收后,尽管分到的粮食仅够吃半年,但我并没有亏待自己的肚子,先吃饱再说。幸运的是,区委吴书记在我断粮前特批返销粮及时为我解决了难题。(详见拙作《断粮之前》) 让我真正尝到无米之炊,是因故滞留白市樟木林场一周的日子,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当时林场里早先的那批同学已全部抽走,孔妈母子俩也都回了贵阳。林场只有随民工团从湘黔铁路会战回来的知青李友生一人和其他本地老职工。 李友生低我两届,是我二弟小学时的同学,和我很熟。他修铁路前在与大塘同样偏僻的白岭大队落户,回来时那里的其他同学已经走完,上级将他调到樟木林场以示关怀。 本来我秋收后打算邀请李友生和小青到大塘玩几天,不巧天公不作美,连续的雨天和骤涨的江水让我们不得不待在李友生的房间等待雨停水退。 这里原先的知青调离后,林场的食堂就已经解散。本地职工都是附近的乡民,吃饭问题全部自行解决。李友生初来乍到,林场的头头与他毫无交情可言,口粮一直由其控制发放,据说是不出工就甭想领到粮食。今天看来,当时头头可能是出于对他的保护——避免串门的同学消耗他有限的口粮影响他的生计——而出此下策。 不管怎样,反正我们在那里时他确实是到了粒米全无的地步。好在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大堆新近分到的红薯,否则我们就只好冒生病的危险顶着风雨到小青的驻地去了。 李友生个子大,饭量也大,这在民工团里是出了名的。曾经有工友和他打赌,赌他一次吃掉十个大馒头,吃后接着闪腰(即往后翻下,用手、脚支撑身体),他居然赢得了馒头和众人的掌声。听到他的故事我暗暗为他后怕,如果撑破了肠胃或者“闪”断了肠子,落下残疾或出现不测,该怎样面对家人?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吃的都是蒸红薯、煮红薯。直吃得肚里脹鼓脹气,弟兄仨竞相放屁。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小青不乏幽默地调侃:“据我考证,吃的东西越好越油腻,产生的碳酸气越臭。” “这么说我们放的是卫生屁喽?”我也凑趣。 “岂止卫生屁?出的‘恭’也是卫生的呢!” “哈哈哈!瞧你俩酸文假醋的模样,你们要是能够去读书该有多好啊!”李友生的话一下击中我们的软肋,他似乎也自知失言,接着补充道:“也怪那些招生的有眼无珠。” 我实在不愿接这个沉重的话题,也知道李友生的好意,故意把话题拉了回来:“小青说的一点没错,不信你到茅房看看,连苍蝇蚊子都没有一只哩!” 夜里,哥仨挤住一床,举行了临睡前的精神聚餐:什么大南门的肠旺面、狗不理的灌汤包、小十字的牛肉粉、四季春的碗耳糕……直把贵阳早些年的小吃数了过遍。不仅无法安然入睡,反而勾起肚里的馋虫,只觉得胃酸一阵一阵往上涌。 一周之后,我们回到大塘。我煮了一鼎罐新米饭,哥儿仨吃得那个香啊,比那虚无缥缈的精神聚餐不知要爽多少倍,而此前的无米之炊更是深深留在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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