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鴳雀 于 2021-12-17 19:37 编辑
六年级，小学快毕业了。鴳雀爸爸回家了。鴳雀爸爸对鴳雀妈妈说，准备从青浦迁到徐汇区去。鴳雀读书的中学也联系好了——徐汇中学。它的第一任校长马相伯是中国近代教育改革先驱，是所不错的中学。鴳雀爸爸说：寒冬腊月，我在青浦河浜里拼命捞水草，捞得一身冻疮，养肥一栏猪猡。领导看我改造得好派我去徐汇区的无线电十九厂做领导。十九厂是做航天设备的，其中有一配件是从崇明前进农场场办工厂进的货，就是晴岚组装的那个匣子。鴳雀爸爸要带鴳雀妈妈、鴳雀去中心城市生活，学习，工作了，学期结束就走。同学们都舍不得鴳雀，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了很多留恋的话。 考完试那天，晴岚在前面慢吞吞地走，鴳雀跟上去叫：晴岚，晴岚。 晴岚转身说，干嘛，你又来烦我。 鴳雀笑嘻嘻地说，以后我就不烦你啦。 晴岚的语气温柔下来说，鴳雀，谢谢你哦。 鴳雀莫名其妙，说谢我什么。 晴岚说，你还记得吧，那天你让我打你一下，我扯了一下你的耳朵，我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鴳雀说，不客气。你要是想扯，我还可以给你多扯几下。 晴岚说，讨厌。 鴳雀说，其实我该对你说声对不起的，那次大家笑话我，说我喜欢你，我就说他们乱讲。那不是真的，是骗骗他们的，我真有点喜欢你的，被他们说对了。 晴岚低下头说，我知道的。 鴳雀说，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盯着你看了。 晴岚说，是我不好，我不该向老师检举你的，你看嘛就看好唻。 两人沉默了一会。 鴳雀说：晴岚，以后你有了男朋友，特别是第一个男朋友，他一定会讲，哇，你没谈过朋友呀，你那些男同学都是瞎的吗？你就跟他讲，有一个人没瞎，他很喜欢你的，是你不要他。 晴岚说，好的，我知道了。 鴳雀说，你的脸红了。 晴岚说，反正你要走了，我就告诉你好了，其实我也是有一点点喜欢你的。后来你追文艺委员甜妞，看人家会跳舞，给人家买零食，我心里是不高兴的。 鴳雀笑笑说，我太笨了，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我要是早点知道，我就不追甜妞了，光追你一个人，只给你一个人买零食。 晴岚说，那也不一定能追到。 鴳雀说，是的是的，你很难追的。
已是春暖花开，桃红柳绿的季节。再过二个月放暑假了，晴岚升入青浦中学，鴳雀随爸爸去中心城市。正是下班时候，县城热闹起来，行人和自行车来来往往。晴岚看着街景和车水马龙的人流，想到老家门前的一条河，河中之渚，她觉得眼前的街道就像一条河，十字路**通岗亭好比河中之渚，她和鴳雀是一叶小舟，他们会飘向哪里呢？正在想入非非，鴳雀说，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晴岚说，你问吧。 为什么你总是头抬得高高的？鴳雀说，你知道吗，其实好几个男生喜欢你，他们说，晴岚读书好，人漂亮，稍微矮一点，就是太骄傲，这种女孩子追了也白追。 晴岚笑了笑说，以前刚来朱家角的时候，我妈妈对我说，我们是乡下人上镇，不要让人看不起，别人做一分好，我们要做到十分好。所以你们说我读书用功，其实我不想用功的，我只知道，作业做好了，考试考好了，妈就不会说我了。后来我爸爸被债主带走后，我跟妈妈天天在家里哭。一天我妈妈哭完走过来对我说，人总有倒霉的时候，一个人，宁可让人家觉得可恨，不要让人家觉得可怜。人家笑话你，骂你活该，都不要紧，说你可怜，那就真完蛋了。然后妈妈指着我，晴岚去洗脸，去梳头，去摸粉，背要挺起来，出门不许哭，要哭，回家哭。从那以后，我就不需要妈妈再督促了。我努力读书，考第一名，头抬得高高的，我不是矮嘛，这样还可弥补，就是不想让人觉得，晴岚是个爸爸背了很多债的孩子，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鴳雀说，你不可怜的。 晴岚说，我哪里不可怜，讲来讲去，我爸爸还没回来，不像你，你爸爸没有了，你爸爸出来了。 鴳雀说，那倒也是。要不，我再让你扯一下耳朵，出出气。以后你不开心就再也没人让你扯耳朵了。 晴岚做了个怪样，便狠狠地扯了一下鴳雀的耳朵，说，你好好记着疼不疼。 鴳雀说，可惜我没有时间了，也没有福气再喜欢你。再过三年，你大概会忘了我，也有可能是五年，或者七年。我会一直记得你。 晴岚低头看看手上的电子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她抬起头看着鴳雀的眼睛说，鴳雀，再会了。 鴳雀说，好的，再会。他笑一笑，转身走向街角，像一条船消失在河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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