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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5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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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透明秋语 于 2014-9-25 20:47 编辑
六、
仁雄在浦西上了一年幼稚园,在和平村小学上到小学五年级时,父亲古木就让仁雄休学,不让儿子继续求学了,急着让儿子学习木楦手艺。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人对于文化知识的重要性不了解,对于子女求知欲望普遍不重视。仁雄很爱读书,在校成绩优秀,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是父亲不让他读书,他浑身本事缺自主。古木觉得自己打拼做事业很艰难,并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达到理想的境地,所以心想让儿子尽早继承自己的事业,谋就他的未来。
其实仁雄智商指数很高,如果古木不终止他的学业,仁雄求学深造,他会是一棵很好的知识分子苗子,仁雄也许会成为知识界的精英,国家的栋梁。古木是一个普通的市民,这样高瞻远瞩的眼光,古木是不具备的。他只想让儿子学好一技之长,手中掌握了吃饭的本领,那才是最现实的事情。古木没有让儿子继续求学,也就造就了仁雄今后的造化,也就是一个自私狭隘的小市民而已。可以这样说,人的前途虽然说主要是在于时局,有道是时势造英雄。但同时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子女成长、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家中父母客观与主观上的引导。
仁雄念到高小没毕业之时就与姑姑家的两个哥哥,二福与三福一起学习木楦技术,三个小孩在一起学手艺,各人有各人的特点。
二福年龄最大,憨厚老实,脑瓜子反应迟钝,天生的榆木脑袋,对于学习技术好像要他的命,他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在上海倒好像是在受苦受难,在乡下他倒觉得是自由自在,天生的农民相。舅舅古木对他的要求丝毫没有因为他缺少智商天赋而降低。由于二福在乡下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刚到上海时不习惯,还偷偷落泪,想回乡下母亲这儿。舅舅逼着他学技术,有两次二福受不了舅舅的严格要求,打了退堂鼓,背着舅舅,偷偷的溜回了浦东乡下妈妈家里。被母亲赶回了上海,母亲说道“二愣子(二福小名),你有病啊,在上海舅舅家学手艺多好啊,乡下哪有这么好的日子。你在舅舅家有吃有穿有住,学技术拿工资这么好的事情,你哪去找,有你这个舅舅,要不然你还不是一段农民的料,还不珍惜,跑回来干啥?想与我们娘几个一起挨饿受冻吗?傻小子,回上海吧,回你舅舅这儿去吧。你看看你大哥,因为年龄大了,学不了技术了,只能窝在乡下种田,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如桶油罐头,有多可怜就多可怜。可是他没有办法,这是他的命;你四弟又小,你父亲死得早,你大哥只能偎在母亲这儿,娘三个相依为命了。你与三狗子有舅舅拉你们一把,就逃离出火坑吧,我们娘三个偎在这儿看着你们兄弟两出息呢。你有这样好的机会不珍惜,不受活,你让母亲怎么向你在九泉底下的父亲交代......”寡妇泪水涟涟的说完,与儿子二福、三福抱在了一起,三个人都哭成了泪人。二福虽然脑子不聪明,但是他孝顺,听母亲的话,当天便与三福赶回了浦西舅舅家的铺子。
三福一只腿有点儿跛,那是小时候的事情。父母出门田间劳作,三福与哥哥们一起玩耍,因为自己不慎,摔了一跤,成为不太严重的翘脚,落下轻微小残疾。但是三福脑瓜子好使,不像二福死心眼。三福脑瓜子灵活,有点小刁钻。虽然学技术不专心只学了一点皮毛,但是他狗灵精怪,有点小聪明,会讨舅舅欢心。三福的小名人称三狗子,他与二愣子那是天上地下的不同,三狗子马屁功练得炉火纯青。三狗子虽然有点小计谋,但是他技术没学好,却练就了一嘴的甜言蜜语,油嘴滑舌的硬功夫,能言善辩,死的说成活的。舅舅虽然知道这三外甥技术不咋的,但是时常能逗舅舅生气变开心,阴天转多云,多云转少云,这是一门语言艺术,所以这三狗子在舅舅的眼里也成了一个不讨人嫌的小灵精怪。
上海人称学技术为学生意,三狗子在学生意时时常偷懒,不用心学。有一次,舅舅教了外甥两关于木楦刨头与跟主要部位的注意点之后,有事要到街上去转一圈。回到铺子后,检查三狗子的技术掌握的程度,作业完成的情况。古木不看不要紧,一看火冲天。二福虽然刨得不怎么样,但是他用心在刨;三福根本就没动,他心想“你舅舅出去玩,我刨与不刨你没看到,也看不出。”舅舅是谁啊,师傅是谁啊,他是技术上的火眼金睛,他会看不出你刨与没刨?古木看罢,立刻恼火了,说道“三狗子,你到上海来是来学生意的还是来玩耍的,你要玩耍立刻给我滚回乡下去。”然后拳头棍棒伺候,一边打还一边说“舅舅今天就打你了,你知道为什么打你吗?你好吃懒做,还欺骗你舅舅,你说该不该打?我让你回家告诉你娘,舅舅打得对不对?”三狗子回家真告诉娘了,母亲指着三狗子的鼻子说道“打得好,不打不成才,舅舅管你是对的,我就是托舅舅管你的,你给我死回上海,不混出个人样不要回来见你娘。”那三狗子从今以后真服了舅舅的管教。
三狗子用心学习技术,虽然手艺不是精湛,但是再不敢欺骗舅舅了。没有因此放弃技术与岗位,老老实实在铺子内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正是这样三狗子坚持了下来,没有返回农村。古木让这外甥两永远脱离了农业、农民、农村,不至于成为中国最底层的苦难一族,这是舅舅救了他们。二愣子虽然智商差了一点,但他不贪玩,老老实实跟着舅舅学技术;三狗子虽然不专心,技术长进不大,但是他还是坚持留在舅舅身边,没有离开舅舅。兄弟两最终成为上海工人阶级的其中一员,这应该是舅舅的功劳了。两兄弟在以后的人生中确实没有忘记舅舅的好处,感恩了、图报了,那是后话。
儿子仁雄是三个小孩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要比二愣子小了快十岁。儿子仁雄聪明伶俐,智商指数很高。小小的人儿,没多长的时间已经能够独立操作整套木楦的流程技术,掌握了集想象、描绘、勾勒为一体,具有相当难度的艺术性创作手艺,是父亲古木的遗传基因,继承了古木聪明智慧的衣钵,这是古木的骄傲,也是古木的荣耀。有道是有种像种无种像马桶,仁雄也有像母亲彩福的地方,只是仁雄年轻时候没有反映出来,到了年老时候显现了,那是后话。
常有人说文人有两大身体毛病,口腔溃疡与肛门痔疮。那木楦技术人才,刨楦头坐凳子时间久了也会坐出这两样怪病。二愣子人虽不咋聪明的,但是他的耐心与恒心也是令人感动的,他居然如文人一样,认真刻苦的学习,全身心的投入,居然也如文人一样,得了口腔溃疡与肛门痔疮两样怪病,二愣子是上火啊,是努力啊,是着急啊;三狗子鬼灵精怪的,舅舅教他如何掌握楦头的头与跟的刨削技术,他在技术上没长进,却在做滑稽动作上让你笑痛肚皮,挤眉弄眼,没尿假拉屎,如孙行者似的专门做怪动作。有道是尿摇头,三狗子是没尿也摇头,上茅房蹿溜一会是他的得意杰作,借此机会上街与女人搭讪是他的绝门功夫,逃避劳作是三狗子独门花招。三狗子技术学不好,滑稽做得很出色,人们都喜欢看他那似乎大智若愚的滑稽动作与姿态。在他拜师学艺的那段日子里,没少遭舅舅的训斥。要说二愣子技术不精湛,他至少努力了。但是三狗子却是不用心,“不务正业”。但是舅舅还是喜欢这两个外甥,尽管他们两不精通技术业务,不过他们有各自的特点、优点,舅舅没有取缔他们两的饭碗,这是情分,这是缘分,这是亲情,这是上辈人对下辈人的呵护、关爱、仁怀。
古木让这两个正宗农民的儿子脱离了农村、农业、农民,进入以后“工人阶级”的队伍,舅舅古木是功不可没的。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兄弟两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与舅舅这小老板是敌对阶级,成为国人那时候的世况,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在民国威权时代,国人要当工人还是农民,要从事什么职业,要读书求学,还是不读书不求学,那完全出于一种自发、自愿的状态,向着一种自然形态方向发展。不受什么政治运动的牵连、波及,不受强行将人压在冰山底层一样恶行的牵制。这威权社会与极权社会的本质不同就是在此,前者是社会呈向上发展,民主自由状态。达到全民繁荣,世态平稳,时局真和谐;后者是统治阶级通过政治运动,人为的将绝大部分人打入底层,达到巩固统治地位的“长治久安”状态。这是两种不同性质的社会制度,尽管社会永远是向前、向上发展的。
古木的小作坊如春天里的禾苗,春光雨露,既庄严神圣,又蓬蓬勃勃,基本上上了正轨,喜得古木喜笑颜开,这三个徒弟又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上海滩上有名的皮鞋店都来古木的楦头作坊谈生意,古木成为上海滩有名的鞋楦技术师傅。楦头作坊也正式命名为古木楦头店,成为上海滩有名的楦头店。
三十年代的上海,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工业不发达,大厂不多,小作坊遍布上海滩各个角落,所以小手工业比较发达。小手工业发展势头如火焰般的冉冉升起,民国威权社会的状况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人的精神面貌时尚、坦然,焕然一新。上海滩的十里洋场整日里车水马龙,喧嚣奔放,在这个环境中旧上海的景色不枉是一道民国威权社会的繁华缩影,是值得让人去怀念与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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