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汉风【唐山】 于 2022-10-17 08:46 编辑
入秋后每天早晨照例去荷塘拍花，荷花已不见了盛夏时的风采，渐渐地枯萎衰败了。这时我蓦然看到一片野草，还是一片狗尾巴草，不禁想起了家乡人叫它们“谷谷油儿草”。我蹲在地上，逆着晨起的阳光仔细揣摩观察，在按下相机快门的一刹那，也让我的心飞回了故乡的田野。
岂止是狗尾巴草，还有茅草、苇草、荻草、蒲草、马蔺草、蓑衣草、苍耳草等等，哪一种草不撩拨故乡的情怀呢？牛马猪狗羊等牲口是降生在干沙软草上的。旧时代，乡间的儿女也大都生在灰草之上，只不过比牲口的更软更细更讲究罢了。已过花甲之年的我，终于醒悟了故乡人为什么管出生叫“落草儿”。顺带也就理解了草民的含义。
故乡有一种草，直到如今我仍说出不知道它的名字。它扁平的叶，扁平的茎，像倒置的小笤帚一样扁平的穗儿。那是毫不起眼的一种草，别说喂牲口，就连烧都不好烧。然而，这种卑贱的草却有顽强的生命力，尤其耐干旱。拔下它们须用猛力，不小心拔草人会被弄个屁股墩儿。而跟它相似也常常生长在一起的草，故乡人称为片儿草，则更不受待见，但却更皮实更坚韧，大人双手攥了都无法拔下，强拔强拽是会勒破手的。大旱之年，许多草都干枯了，这些草却顽强地生长在道边儿，沟沿儿，贡献着虽然发灰发白但却难得的绿色。最坚韧的草当属马蔺，别说根儿难挖难刨，每一根叶子都韧劲十足，揪是揪不断的。马蔺叶最正宗的用场是在肉案子上，别说三斤五斤，就是十斤二十斤肉，一根或几根马蔺叶穿了拎起来，又轻便又应手。马蔺的更神奇之处在于它的花，幽幽的深蓝，仿佛向人们诉说那心底幽幽的深情。
有一种跟我最亲密的草，我们叫它热草，就是在三伏天疯长的那种草。细长的一节一节的茎匍匐在地面上，每个节段处都生有根须，牢牢地抓住泥土。叶子也生在长茎的节点上。青嫩的时候，热草也能向上生长半尺高左右。到了夏末秋初便迅速在大地上蔓延。一般茎蔓都有一两尺，最长的能有三五尺的样子。嫩的时候茎是青绿，老了就变成了浅淡的紫红，仿佛一节节微型的甘蔗，嚼在嘴里会品咂出淡淡的甜味与草香。它们是牛马驴骡等牲口上好的饲料，那时生产队集中养牲口，青草繁茂的季节就直接把鲜嫩的青草喂给牲口。
夏秋季节，同伴们都给家里割草，晒干卖钱。我也割草是给爷爷奶奶做烧火取暖的燃料。割草，大都背着用柳条编的方形的“栅子”独来独往，不然草少人多是不够割的。于是，长长的午后，我就一个人深人青纱帐，深入高粱地或是玉米地，找一块草厚之处，放下栅子，钻入垄间，蹲下身子，顺着垄背儿，采拔不止，径直向前。这时，镰刀只起一个钩钩揽揽的附助作用。拔满一抱就放一堆儿，一路下来，身后的小草堆儿就成了行。然后回身一一抱起，装入栅子。栅子装满了,就用一条绳子在上面横着揽一个大大的高高的帽儿。草叶草籽粘在胳膊上和脸上，和着泥土的汗水从热的通红的脸上滴在地上。草色，就这样染绿了我的手指，也染绿了我那些少年的时光。
春种秋收，颗粒归仓的时候，庄稼的叶子秸秆根须连同各种野草也全都归拢到村庄。精良的如谷草、玉米秸、晒干的热草、花生秧子等喂给牲口；精干的如高梁秫秸用来织席编篓夹寨子，剩下的统统归了灶口，化为炊烟。 秋天过后，那一个个草垛或门前或屋后，与农舍并立村间，构成故乡丰满的景象。颗颗粒粒的粮食填入我们的肚子果腹充饥，而那靠着辛勤收获的一垛垛柴草就是农家光阴的积蓄和温暖的储备。有了它们，才有了每天炊烟的袅袅升起和飘荡。 这时，望着靠自己的双手积蓄起来的一垛柴草，一种成就感从心底油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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