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5-9 11:04 编辑
82、秋收轶事
下乡前我对秋收并不陌生。从读初一开始,学校每年都会组织我们到城郊的公社参加生产劳动,支援三秋生产。 不过那时吸引我们的,更多的是能够暂时放下课本,脱离家长的视线到郊外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和快乐。 至于生产劳动,没有任务没有压力,老师只求安全不要出事,老乡但求不要帮倒忙(比如拔掉稻子漏掉稗子),不要用脱粒机脱粒时把谷子掉到田里就阿弥陀佛了。直到初三,也是如此,白天疯疯癫癫玩玩耍耍,真正帮社员干了多少活只有天晓得。 夜晚在老乡楼上,男同学们挤在一起听我神侃,在添油加醋地复述小说的同时,我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满足。 津津乐道的我和欲罢不能的同学们全然忘记了时间,吵吵闹闹直到深夜,惊动了与女同学住在另一户人家楼上的班主任并受到她的严厉呵斥,大家才作鸟兽散悄悄入睡。 次日田间休息,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出我的洋相:“王某某,听说你说书厉害,说一段给大家听听!”霎时间全班同学的眼光集中到我的脸上,男同学开始起哄。那一刻我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暗暗纳闷,不晓得是哪个耳报神点的水。(点水:告密;打小报告。贵阳俗语——笔者注)
真正懂得秋收,懂得农民的辛苦,懂得粮食的来之不易,则是成为职业农民——知青之后。 第一年,我大大咧咧参加打谷子,自以为学生时代操练过,全然没了往日的谦虚。桂花佬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及至我自己发现割稻不及他们快,割下的稻禾参差不齐求教老人时,他才告诉我割稻谷的要领,从手式到身姿逐一指点。 打谷子时我接受了此前的教训,老老实实学着桂花佬的样子干,两手紧紧握住稻禾根部将其高高扬起,使劲往富桶(富桶:当地对谷桶的俗称——笔者注)壁上砸,谷穗上的谷子便窸窸窣窣掉进富桶里。再次扬起稻禾,谷子却撒出富桶外落了一地。桂花佬立刻教我,谷穗砸到桶壁后不要急于扬起来,应该两手将稻禾稍稍分开顺势轻轻抖动,将已经脱粒的谷子尽量抖进富桶里。这样再次扬起来谷子就不会掉到富桶外了。末了,老人总结道:“颗粒归仓,好说不好做啊!” 是啊,农民辛辛苦苦一年,不就盼着这点收成么?我突然明白了“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中把浪费等同贪污的含义,并为自己之前的轻率和莽撞暗自羞愧不已。 五年后,为了抢收,队里实行小包工,基本上以家庭为分包单位,分片抢收稻田里的稻谷。此时其他同学早已陆续返城,知青点只剩我一人。由于队里劳动力奇缺,我竟然成了乡亲们争抢的香饽饽,这在几年前是无法想象的。 队里经过考虑,决定让我和世黄夫妇一组。世黄的农艺和力气都是全队拔尖的,能入他的法眼,我自然暗暗高兴。 紧张的秋收开始了。有了我的加盟,前三天我们入仓的稻谷产量遥遥领先,世黄和自秀嫂整天乐呵呵地非常高兴。 第四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在割稻子时只顾抢速度,不提防禾镰(禾镰:湖南特产割稻子专用的镰刀,刀口呈锯子状——笔者注)碰到斜插在田里的一根小木棍,禾镰顺着木棍一下子滑到左手的小指头上锯开个大口子,霎时血流如注疼痛难忍。世黄见状赶紧到田边找来草药嚼碎为我敷上,血立刻止住了。 因为左手指护痛,我割稻子的速度明显降下来。笑容从世黄夫妇的脸上消失了,我心中懊恼不已,却也无计可施。好不容易熬到吃午饭,赶紧回去把不慎受伤的情况向队长报告。 “冇关系,”队长安慰我说,“下午你去和世枚翻仓。” 没有半点责怪,队长轻声细语的安慰使我非常感动。 离开农村后我常常想,如果没有这些善良的乡亲们关照和帮助,我真不知道怎样熬过那漫长的知青岁月。
翻仓,顾名思义就是翻动仓里的稻谷以免霉变,同时还得将新入粮仓的稻谷挑出来晾晒。相对来说,这是秋收中较轻的农活。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工作。 我和世枚每天早上将两千来斤谷子挑到谷仓附近较大的几丘田里,打开卷成筒的一床床竹晒席,将谷子倒在上面用木耙将谷子摊匀晾晒。然后俩人坐下来休息聊天,胡吹乱侃些年轻人感兴趣的话题。时不时地起身翻动晒席上的稻谷,赶一赶企图逼近偷食的鸟雀,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我的另一项任务是协助世枚收粮入仓。过称,登记入账,好在都是用右手完成。 禾镰割伤的伤口愈合很慢,待到痊愈,队里的稻谷早已打完,而这年秋收的情景,从此便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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