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5-8 21:15 编辑
81、电影
在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的知青年代,看电影成了我们近乎奢侈的精神大餐。即使是特殊岁月获准上映的那些老掉牙的片子,大家也会趋之若鹜绝不放弃。 由于地处深山交通不便,加之缺电,电影队的伙计们煞是辛苦。除了放映机、拷贝等家什,还得带上小型发电机和必需的柴油。最要命的是山路崎岖,所有东西全靠肩挑人扛。 因此,乡亲们一年到头难得看上一次电影。有电影队光临,乡亲们就会像过节样高兴。只要不是农忙,队里也会破例早些收工,让大伙回家做饭以便天黑前赶到大队部(大塘小学所在地)看电影。每到那时,四面八方的乡亲们总是扶老携幼,早早来到学校的操场占位子。 天还没有黑尽,操场上的放影机已经架好,操场边的柴油发电机突突的响起来,放映员正在调试机子。高音喇叭响起来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顿时回荡在山野里。路上的乡亲们听到喇叭声,就会赶紧加快步伐。 我坐在林老师(我的好友)早就为我准备好的办公椅上,望着操场边的银幕和银幕下跑来跑去顽童,思绪一下子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儿时有关电影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一一涌现出来。
读幼儿园时,从外县来访的表姨妈请我们全家看《秋翁遇仙记》,那是记忆中和父母看电影从头至尾唯一没有打磕睡的一次。而且对那电影特感兴趣,对百花仙姑让地上的残花重回枝头的情节印象尤为深刻。 上小学一年级,学校包场到贵阳电影院看《激战前夜》。座位以年级高低的顺序排列,我们班坐在第一排。电影的内容那时似懂非懂,留在印象中最深的只是脖子仰得酸痛。 到了小学二年级,父亲蒙冤身陷囹圄,家道中落。为给母亲省钱,我曾经一度拒绝和同学们一起看电影。每当学校组织观看电影,我便独自在校园里玩耍,自得其乐。 记得教我们数学的丁老师看了《宝葫芦的秘密》回来,指着在花园里玩耍的我对其他老师说:“你们看他长得多么像电影中的那个男孩子啊!”听得我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虽然不看学校里需要买票的电影,但只要得知啥地方放映露天电影,我还是会和二弟跑去观看。 记得我们家附近的搬运公司院内放电影,我们没钱去买那5分一张的门票,兄弟俩便绕道跑到搬运公司后面围墙外的高地上,趴在那里远远观看。 坡地上还有年纪与我们差不多的一些孩子,我们看到的银幕就像现在八九十厘米的电视机那么大。距离虽远,电影里的对话却非常清晰。大家静悄悄地在那儿默不出声,只有一个比我们稍大一点的男孩不时发些议论。 那天看的是《羌笛颂》,当我全神贯注正在为牺牲的红军战士伤心时,只听那位大男孩在旁边说:“假的!电影里演的都是假的!不信你们下次看他又会活过来……” 他的话把我从剧情中拉回到坡地上,看看身边的弟弟和那些不相识的小伙伴,突然就觉得那电影不再那么好看了。
母亲不愧是优秀教师,我的自闭被她察觉后,她不动声色,暗暗为改变我的抑郁症使劲。见我喜欢看书,就特意为我订了适合我阅读的《少年文艺》(我进初中后改订《解放军文艺》)。 有时她会不经意似的给我电影票,让我去看电影。而且经常是一些新上映的片子。比如《柳毅传书》、《青春之歌》等等。 后来,母亲不等学校组织看电影,干脆每月定期让我和二弟到电影院买票看自己喜欢的影片。母亲的努力使我终于走出了自我封闭的抑郁状态。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慈母的良苦用心。
初中一年级,和全校同学去看《小兵张嘎》。班长陈芳和我是同桌,她分给我的电影票位子相当不错,26排2号,正中间。 那天因为有事耽搁,我进场时电影已经开演。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把我带到座位上,坐在我身边的班长小声埋怨:“咋个才来啊?”背后立刻传来我班男生的一阵窃窃私语和讥笑。 适应了电影院里的光线,我才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女同学中间。那些男生肯定是电影开演前就调换了座位,事到如今我也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看完电影,赶紧飞也似地逃离座位。
那时我最喜欢的是反特故事片,和同学们谈论起来总是津津乐道如数家珍:《古刹钟声》、《羊城暗哨》、《铁道卫士》、《秘密图纸》、《冰山上的来客》……
“社员同志们注意了!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大队支书在喇叭里的喊声让我回过神来,林老师一家这时才挤进场,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只听大队支书继续在喇叭里说:“今天放映队的同志们不辞辛苦来我们大塘头放电影,我代表全体社员对他们表示感谢!现在开始放电影。” 四周立刻传来一阵欢呼声。电影开演,照例先映《新闻简报》。待到正片开演,场内响起一片掌声。 这天放映的是《地雷战》。虽然此前看过N遍,我依然饶有兴趣地坐在那里,一边和林老师拉家常。 那时的农村放映员除了本职工作,还要负责对观众进行讲解:“儿(日)本鬼子被地雷嚇倒了,代(大)路不走走讷(小)路,走着走着照样被炸……” 放一段讲一段,也真难为这些伙计了。 突然,音响出了状况,银幕上只见爆炸火光没有爆炸声,只见人嘴动听不到声音。观众一阵骚动,放映员随口胡弄道:“这部片子少有讲话。”有的年轻人看过片子,立刻大声喊起来:“大伙莫听他的鬼话,他摆(摆,当地方言,意为欺骗——笔者注)大伙呢!” 放映员看瞒不过去,只好停了机子检修,鼓捣半响,总算有了声音,却又不断地卡片断片,放放停停,停停放放,直到夜深了才总算把影片放完。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林老师说。 “我估计是胶片(拷贝)超期服役,老化了。” “是啊是啊!这片子这几年都没有歇过气呢!”那位年长一些的放映员听了我的议论补充道。 那晚我丝毫没有看电影的兴奋,甚至没有放映机故障迭出的遗憾。萦绕在心头的,始终是那些有关电影的美好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