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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风而动
供应科的老科长退休，厂里决定让技术科的大李来接替他。大李长得文质彬彬，名牌大学毕业，是个工程师。他是技术科的业务骨干，工作努力认真，可正值中年的他，却从来没想过要当官。眼下国家提出了要重用知识分子，厂领导权衡再三，最终决定让他担任供应科的副科长，一把手，主持工作。
供应科的另一位副科长老姚，岁数要比大李大上一轮，是个老供应，在这个科室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但因为学历低，所以再也升不上去了。不过，他也很知足，上上下下的关系搞得不错，成天乐呵呵的。用他的话说，只要能出差坐火车就行，管它什么官不官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李觉得要搞出个样子来，让厂领导耳目一新。他在技术科待久了，来到供应科有些看不惯，处处感觉很松懈，办公室也不象技术科那样有条理，桌子上、柜子上、窗台上乱七八糟的。
周末全科例会，大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就是明天上午大家都来加班，全科做一次卫生大扫除。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虽然大家对大李做法心知肚明，可碍于是新领导，也都不便说什么。
散会后，回到了办公室，老姚将门带上，又搬了把椅子坐在大李的面前。他笑眯眯地看着大李，轻轻地说：
“咱这供应科一向是这样，人来人往的，显得乱哄哄，一般人还真是不大习惯。”
大李不明白老姚这话的意思，他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手中转动着圆珠笔说：“姚科长，我从没当过官，是领导非让我干，没办法，只能是鸭子上架了。”
老姚咧开嘴笑笑，没说话。
“不过呢，话说回来，既然干了就要干好。你是老中层了，论业务、论经验都比我强得多，我真心希望你能支持我。可我也听说了，这回调整知识份子进入领导岗位，有些人恐怕……”
“李科长，你可能是误会了。”老姚截住了话头，又把椅子向前挪了挪，“我们这批人哪，多是以工代干上来的，文化不高，学历也差，就是个能干，跟你们相比，是个‘土八路’。”
大李瞪大眼睛，老姚的这番表白出乎意料。
“就说我吧！”老姚摊开了双手，“再有一年多就到岁数了，该二线了，还能争什么？要争也不会等到今天！”
老姚的话，让大李的脸上有些发热。
“你现在是供应科的一把手，我作为副科长，理当全力支持你，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大李感到嘴有些发干，他放下了圆珠笔，端起水杯想喝一口，可看到老姚坐在面前，就又撂了下来。
“姚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多想。说实在的，我也很想跟你好好地聊聊。”见老姚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就接着说了下去，“说句透心的话吧！我这个人只会搞技术，不大会与人相处，也挺烦那一套的。可现在被提了上来，再烦还是要去学呀！”
“你们知识份子都是这样，慢慢会习惯的。”老姚表示理解。
“我刚来了几天，就感到咱们供应科的人，不如技术科的人好管啊。”
老姚起身回到自己的桌旁，拿起水杯，踱步走到窗前，向外看着。
“咱们供应科都是些嘎蛋，人精！一般人，还真是干不了这个。再说了，能到这个科室，都是些有关系的，不好硬来。”
大李点了点头。
“不过呢，咱们科里这些人都是吃软不吃硬。他们常年走马灯似的出差，赶上个歇班，家里总会有些事情要做，咱们老科长就很少让加班。”
大李忽地明白了，原来老姚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说这个。他盯着老姚的后背想，你才是嘎蛋中的嘎蛋！可他心里也清楚，是自己没经验，确实没想那么多，欠考虑。
大李也端着水杯来到了窗前。
“可我这已经布置下去了，再收……”
老姚笑着转过了身，说：“这好办！一会儿我就去跟大伙儿说，明天有一个客户的领导要来，你得去接人家。”
“这……好吗？”
“怎么？”
“这不是说谎吗？”
“哎哟，李科长——！你说这人谁没说过谎？呸！”老姚把嘴中的茶叶吐回到了杯子里，接着又说，“这说谎跟说谎可大不一样，咱们这是工作方法，只要有利于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李仍旧拿不准是否应当这么做，有些犹豫。老姚看了出来，点着头说：“当然啦，这卫生还是要搞的，怎么也得让上面看看，得有个新气象。这样吧，下午三点钟，我让大伙儿把手里的活先收收，都来做卫生，说下班时科长要亲自来检查。你看这样行吗？”
大李看着老姚，他把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妥当，真是无话可说。
“好！姚科长，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哎——，不、不、不，这是咱们商议后的共同决定。”老姚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来看着大李。
大李被看得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原来，这些天他一直很亢奋，像刚才布置的加班，居然没事先跟姚科长商议一下。
“唉，我没有当官的经验，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当好这个科长。”大李喃喃地说道。
“李科长，别着急，慢慢地来。”老姚显得很能体谅他，“咱们科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只要咱俩能拧成一股劲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大李被这番话深深地打动，他看着老姚，激动地说：
“姚科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们就摽着膀子干，我就不信，到年底咱们供应科拿不到先进！”
老姚也被感染了，拍着胸脯，说：“李科长，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一定会全力地辅佐你，站好最后一班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对了。”老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你刚才不是提到了当官的经验吗？来，我跟你说说。”
老姚拉着大李坐回到了椅子上。坐定后，老姚伸出四根手指在大李的面前比划着。
“说来，这当官的经验也很简单，就四个字。”
“四个字？”
“对，就是四个字，闻、风、而、动！”
“闻风而动？”大李不解。
“我早年当过兵，那会命令一下来，也是四个字——雷厉风行！”
大李似乎有点明白了。
“现在是闻风而动，其实意思差不多。”老姚呵呵地笑了起来。
大李点了点头，说：“就是对上面布置的工作，要立刻去办，不能拖沓。”
“对！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哪位领导，只要布置了，就立刻去办。说白了，咱们中层就是个执行层，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而且要不折不扣地去执行。”老姚的话掷地有声。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李有些兴奋。
“哪里、哪里，老粗一个！”老姚直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姚科长，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差得太远啦！还真是需要您这样的老同志来‘传帮带’。今后，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您别客气，直接给我指出来，我一定会虚心地接受。”
大李的嘴中，把你换成了您，这让老姚的两眼直放光。
“其实，这里还有另一层的意思。”
“快说说看！”大李有些等不及了。
“上面布置的工作，自然是要闻风而动；可上面没布置的工作，千万别急着干，那有可能是给领导上眼药儿。”
大李瞪大眼睛，认真地听着，生怕会漏下什么。
“咱们厂，每个月都有一项中心工作，这个月是质量月，上个月是节能月，再往前是安全月，每个月都有具体的安排。”老姚顿了一下，看了看大李，“平时做做卫生没什么，可要是加班来做卫生，这会引起多大的反响？”
大李抽了口冷气，他还真的没这么想过。
“当然了，也许是咱们度君子之腹，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大李陷入了沉思，圆珠笔在手上不停地转动着。
“好了，我也该去科里看看了，以后聊的时候多着哪。”
老姚笑着起身向门口走去。不知怎的，大李也跟着送到了门口，这让老姚几次回头看他。
大李关上门，回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信笺纸，在上面不住地写着，闻风而动，闻风而动，闻风而动，……
多年后，工厂改制成了公司，大李也升任为副总经理，负责销售与供应。老姚已经退休，可每逢春节，大李都要提着水果去看他，这让他非常地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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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6 10:12
楼主
发表于 2022-1-6 13:58
另外，同是做官，也要分将才与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