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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等闲视之笑咪咪 于 2022-3-19 07:12 编辑
第五章
一九七三年的初秋，天高云淡，草场上已经泛起了斑斑的黄色，几台打草机正在忙着割牧草。
吃过了早饭，莉莉便套好了小炮车，她要把已经补好的裤子给强子送回去。他们交往有一年多了，平时有空就会相互地来到牧点玩一玩，或者帮着干些活。
莉莉坐在车上，一边唱着歌，一边欣赏着美丽的秋景，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南泡子牧点。
大家见到莉莉，都来逗她，开她的玩笑。莉莉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抿着嘴笑。她知道，自己越是辩解，他们就越是来劲。
当莉莉把已经补好的裤子递给强子时，大家都围了上来。看到平整的补丁，匀称的针脚，都一齐夸她，还说强子有福气。
莉莉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跟强子说：“咱们到泡子那去转转吧！”
这泡子在牧点的正南方，离着有几里路远。它的四周长有茂密的苇草，中间是宽阔的水面，有几百亩大。每年的夏季，这里都会飞来各种的水鸟、野鸭，以及叫不上名的飞禽。它们在苇草间、草丛中做窝、下蛋、孵化，非常地热闹。现在是初秋，鸟少得多了，也没有盛夏时那么地喧嚣。
莉莉与强子沿着水边的小路慢慢地走着，说着一些悄悄话。不时地有一些水鸟从头顶处掠过，莉莉冲着它们挥挥手。
“小凤跟陈斌要去登记了，双方的父母也都没有意见。”莉莉瞧了强子一眼。
“说来也挺有趣的，”莉莉接着说道，“小凤和陈斌都还没有见过对方的父母，可两亲家到先在北京见了面。”
说完，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呀！又是一对北京知青。”
“最终让小凤答应的，是她觉着陈斌挺实在，人又好，还是个开拖拉机的。”
强子清楚，能在连队里开上拖拉机是非常不错的，尤其开的还是胶轮拖拉机，这总比找一个农工要好得多了。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莉莉摇了摇头，“也许快了，春节吧？”
强子与莉莉都不语了。
几个月来，莉莉多次地给家中写信，说了她与强子的事，可每次父母的回信都只字不提，这让莉莉很是不安。
“你们还去掏野鸭蛋吗？”莉莉看见了几只野鸭在水面上游荡。
“天热时去过几次。”
接着，强子便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去掏野鸭蛋的事。
“野鸭妈妈真可怜。”
“它们知道什么。”强子笑了，“你吃过野鸭蛋吗？”
“打死我也不吃！”莉莉发狠地说了一句。
这时，强子才发现莉莉的脸上有些不悦。
忽然，强子伸直了脖子向水面望去，“天鹅！”
莉莉尽力地踮起脚，可是苇草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那！”强子伸手向远处指着。
莉莉急得要命，她除了在动物园，从来就没有看见过野生的天鹅。
“蹲下！”莉莉似笑非笑地命令着。
强子有些不解。
“让、你、蹲、下！”莉莉用力指着地，一字一顿地说。
强子明白了，忙笑着说：“算了吧！一会儿转过去就看到了。”
“要是飞了呢？”
“不会吧？”
“不行，快点！”莉莉真的有些着急了。
强子蹲下身子，莉莉一迈腿就骑到了他的脖子上，并且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别摔着我啊！”她用手拍了拍强子的头顶。
强子抱着莉莉的双腿一用力，站了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那不是吗！”莉莉高兴地指着。
“哎……，白天鹅，你们好……”
莉莉大声地喊着，并不停地挥动着双臂。
天鹅被惊动了，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在水面上划出了长长的水花，飞了起来。
“太漂亮了！”
望着空中的天鹅，莉莉不禁赞叹道，直至它们渐渐地远去。
莉莉站回到了地上，眼中绽放着光彩，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欢乐之中。当强子告诉她，一年之中也难得见到几次天鹅时，她更是心花怒放。
“你看清楚了吗？”莉莉这时才想起问强子。
强子故意皱起了眉头，“我看见什么呀！你动来动去的，我直怕你摔下来。”
莉莉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告诉强子，小时候爸爸带她到动物园去玩，总是让她骑在脖子上看动物，妈妈则站在一旁扶着，生怕她摔下来。
接着，莉莉又故作神秘地说：“你也别觉着委曲，一会儿奖励、奖励。”说完拍了拍她的小挎包。
强子笑了，莉莉又是不知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莉莉仍旧没有改掉爱吃零食的毛病，每次来这玩，总是要给强子带上一点。虽说强子对这些女孩子爱吃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看到莉莉是如此地惦念着自己，又是那么地真诚，也很感动。
当他们转到了泡子的南面时，莉莉说有些累了。强子便找了一块地势稍高，且草也茂密的地方，将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铺到地上。
两个人坐定后，莉莉从身后把挎包拽了过来。这时她显出神秘兮兮的样子，将手伸到了包中，嘴中念念有词：“变……变……变!”一下子从挎包中拽出了两样东西。待强子看清时，原来是两包牛肉干，莉莉得意地地笑了起来。
分给强子一包后，莉莉又伸出食指在强子的面前晃着说：“咱们扯平了！”
强子笑着把头转向一旁，莉莉的这句话都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当强子要撕开纸袋时，莉莉却又拦住了他，从挎包中抓出一把饼干来，说要先吃饼干，否则的话，饼干就会觉得不好吃了。
两个人就这样边吃边聊，整个泡子似乎也静了下来，生怕影响到这对年轻人。
莉莉吃完了最后一块饼干，她望着远方，用胳膊肘碰了碰强子，说：“水！”
强子拿起军用水壶，打开了壶盖，“有点凉，你行吗？”
莉莉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没有吱声，默默地将水壶接了过去。她抬起头喝了一口，两腮鼓鼓地将水含在了嘴中，半天才咽了下去。接着她又喝了一口，仍旧是如此。
突然，莉莉站了起来指着远处，“那有个窝棚！”
这里是军马场的边缘地带，附近村子里的人经常越界来打牧草。场部也组织过人去驱赶，但考虑到与地方的关系，效果并不好。
“走，去看看！”莉莉招呼着。
“有什么好看的。”
“去……吗!”莉莉有些撒娇，硬是把强子拉了起来。
当来到近前时，并没有看到人，只有几把钐刀放在地上。
“有人吗？”莉莉喊了声。
一个中年人从窝棚中钻了出来。当他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两个身穿军装的年轻人时，就满脸笑容地说：“你们是军马场的吧？”
强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她是你的对象？”中年人似乎是在套近乎。
莉莉的脸一下红了，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这样地问。
“不是！只是普通的朋友。”强子急忙地回答。
“听话音儿，你是天津知青吧？”
得到强子肯定地回答后，中年人急忙地说：“我们这也有一个天津知青。”
他转回头冲着窝棚喊：“大伟，赶快出来，这有你们的老乡！”
一个年轻人随着喊声钻出了窝棚。他的头发蓬乱，脸上黑黢黢的，上身穿着件破旧的蓝色学生装，下身是条黑裤子，一双解放鞋露出了脚趾。
两位天津知青此时相见有些尴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是北京知青。”还是莉莉先开了口。
大伟看着莉莉，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你是哪年下乡的？”强子问。
“68年。”
“我也是。你是哪个学校的？”
“兴安路中学。”
大伟只是简单地回答，面无表情。
中年人急忙插了一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还是进里面唠吧！”
大伟没有说话，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说：“你们还没有吃吧？一块吃点！”
莉莉这时才发现，窝棚的前面是个在地面上挖出来的小灶台，上面架着口锅，锅盖上还冒着些许的热气。
“没啥好东西，就是一些大茬子粥，还有咸菜。”中年人顿了一下，“比不上你们军马场，顿顿都是白面馒头！”
强子与莉莉都表示已经吃过，该回去了，不打搅他们吃饭。
大伟仍旧站着没动，中年人却执意地要送送他们。
走了一段路，他们站住了。中年人满面愁容地说，他们那今年草长得不好，没法子才到军马场来打点牧草，所以希望他们回去不要告诉连里，怕来人赶他们走。
强子没有说话，莉莉却高声地对中年人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说的。这草都是国家的，你们随便打！”
强子看着莉莉，只见她面色严肃，讲起话来就象是军马场的政委一样。
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他们深深地点了点头，连声地道谢。
待中年人走后，强子与莉莉继续地绕着泡子往回走。然而，一上午那高兴的心情一扫而光。
“都是知青，可插队的要比我们苦多了。”莉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怎么能跟军马场比呢！”强子接着话茬说道，“我们的一个邻居去了兵团，也不如这的生活好。”
莉莉看着强子，“咱们这天天白面，都吃腻了。上个月，陈斌还开着拖拉机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换小米呢。”
其实，这个事在军马场很平常。各个连队经常用白面去换小米，一斤白面可以换到两斤上好的小米，要是赶上逢年过节的，还能多换一些。
莉莉再也无心同强子说笑了。她默默地走着，一会儿看看水面，一会儿又望望远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当远远地看到南泡子牧点时，莉莉站住了，她不愿意再去打扰大家，就让强子去把小炮车赶过来。
一会儿，强子就回来了，将小炮车停在了跟前。他从肩上摘下了水壶递给莉莉，“我刚给灌了点热水，你路上喝吧！”
莉莉接过了水壶什么也没有说。她先是帮着强子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叮嘱道：“看见打草的事，你跟谁也别说。”
强子点了点头。其实，偷打牧草的事，大家在放牧时早都看见了，只不过从没有到过跟前。
看见强子答应了，莉莉这才露出了笑容。
她轻声地说：“今天还是很快乐的。你领我看到了白天鹅，真漂亮！”
莉莉的眼中闪出了一种依恋的神情。
强子心头一颤，也说不出是一种亏欠感，或是一种责任感，他将莉莉轻轻地揽入了怀中。
莉莉将头靠在强子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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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7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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