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雾蒙蒙>更新到大结局（完）

商山丹鹤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4-7-24 10:14
《雾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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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蒙蒙》
                                         八
      岳亮回到了二小队三班当了个班长，领着大伙开山放炮、遇水搭桥啦。好在这个班都是自己以前的铁哥们，只有一两个是新来的，大家都喜欢他，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平时他总是一呼百应的，当然越是这样，他越要处处带头，事事领先了。他们这个班最大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一律的棒小伙，干起活来如猛虎下山，再难啃的硬骨头，到他们这里都没说的，一律拿下，所以，岳亮当班长不久，他们班就被处里命名“铁榔头红旗班”，处里特意给他们做了一面红旗，上面绣着“铁榔头”三个大字，他们每次上工地都扛着这面红旗，到了工地就把红旗插到最高处，他们干着活看着迎风招展的红旗，心里别提多带劲啦。
      一年后，他们接一个新任务，队伍开拔到西北的一条新线干活，这里和他们以前呆的地方大相径庭：西南山区，山清水秀，草木葱荣，青天白云，小桥流水，全是小巧的石头山，开山放炮，一炮下来，山崩地裂，山体垮塌，碎石遍地；西北地区，满目黄土，荒草遍地，树木很少，浊流很细，全是雄伟的黄土高地，一炮下来，一个土坑，一块洼地。新线建设，基本上都是机械化建设，挖掘机、推土机全派上了用场，只有个别大山要钻隧道，则需要放上几炮，开个缺口，然后让重机械开上去施展威力。

      嘭——、嘭——、嘭——、这是他们到新工地后的第五次作业，点完炮眼，岳亮他们班的几个小伙子都躲在掩体里，岳亮耳朵里听着炮声，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四……当他数到“五”时，炮声停止了，三分钟过去了，还没音，王杰腾的从掩体里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岳亮一把拽住他，严肃的说：
      “等一会，看看再说。”
      又过了两分钟，还没音，这时，岳亮也呆不住了，他和王杰同时站起来要往外冲，“咚”的一声，炮响了。一股土烟冲过来，有几个大土块落在他们的掩体前方。紧接着，又是“咚”、“咚”两声炮响，大家长出一口气说：
      “总算完了。”
      “不对，还有一炮”岳亮大声对大家说。
      “完了！”王杰争辩道。
      “我们一共打了几个炮眼？”岳亮问道。
      “八个。”王杰说。
      “不对，是九个。有人争辩道。”
      “响了几下？”
      “九下”有人说。
      “不对，只有八下！”王杰说。
      “对，都给我爬下！岳亮大喊一声，看着大家都爬下了，接着说，你就是说还有一个哑了。”岳亮说。
      “对呀，我去看看。”王杰说就往外走。岳亮一把拉住他，说：
      “再等等。”
      “还等什么呀，都这么长时间了。”
      “不行，要去也得我去。”岳亮不由分说的拨开王杰，从掩体里冲了出来。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出了掩体。岳亮冲在最前面，还回头摆摆手说：
      “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上来！”
      大家只好停住了脚步，只见岳亮刚刚跑到爆破区域时，突然“咚”的一声响，一股土浪冲天而起，岳亮霎时被土块掩埋。王杰大喊“不好，快去救班长！”他带领大家一下子冲上去，用双手在土堆上乱扒起来：
      “班长！”
      “岳亮！”
      “你在哪里？”
      各自用不同音调喊起来。
      岳亮迷迷糊糊的听得有人叫他，他想回答，可怎么也张不开嘴，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只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战友们救他。大家一个个就和疯了一样，拼命地用手扒拉着土堆，好在土埋得并不深，不一会儿，小明喊到：
      “大家快来呀，我找到班长啦！”
      大家忽的一下围拢了过来，原来小明已经挖出了岳亮的一条腿。
      “注意，大家从周围挖，轻点！轻点！”
      王杰指挥着大家。于是，工友们一起小心翼翼的开始挖土，不一会儿，岳亮就被挖了出来。岳亮浑身上下全是土，衣服裤子上全是土不说，他的嘴里、鼻子里、眼睛里全灌满了土。大家着急的大声叫他：
      “班长！”
      “岳亮！”
      “岳班长！”
      “岳大哥！！”
     开始他一动也不动，大家着急的要哭，带着不同的哭声喊叫他，他都不动。其实岳亮听见工友们叫他，只是很模糊，好像在很远的地方，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他没有死，他活着，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受没有受伤，他只觉得浑身很疼，腿脚暂时不能动。王杰趴在他旁边的地上，为他吹脸上的土，用手摸摸他的鼻孔，发现他有呼吸，就说：
      “班长活着，赶快报告队长，送医院！”
      队上用大卡车把他送到医院，这是一家小医院，医院院长听说是工地上送来的，开始还有点犹豫，害怕是大伤，自己治不了，后来一看伤员身上并没有伤，就同意住院观察。医生护士先把岳亮的土衣服脱掉，给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病号服。岳亮从洗澡间回到病房，觉得浑身不疼了，耳朵、鼻子、眼睛里的土也冲洗干净了，耳朵能听见自然界一切美好的声音了；嘴巴能说话了；眼睛也能睁开了，只是看东西不真切，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医生说：
      “你好长时间不睁眼了，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你还是闭上眼，在病床上好好的躺一段，慢慢的睁眼，等适应了就好了。”
      可是一周过去了，每有工友来看望，岳亮都觉得自己好好的，能吃能睡，浑身一点不疼痛，就是眼前一片雾蒙蒙，有一点光亮，可是连人影都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人说话，却看不到人面容，而且眼睛里火烧一样的疼。他觉得自己眼睛肯定有问题，于是就向医生提出来，医生叫来院长。院长说：
      “那你就赶快给你们单位领导说，转到大医院去治，我们这小医院是没有办法的。”
      这一意见经层层汇报到了处长那里，四处处长一听到消息，就黑着脸给五队队长打电话批评说：
      “你们出了这样的事故为什么不早报告处里？”
      “这不算事故，当时并没人受伤呀！”队长争辩说。
      “那这是怎么回事？”
      “二小队当时并没给我报。”
      “你把二小队的队长给我叫来，我问问他！”处长更加生气。
      队长一看处长来真的，就有点害怕，赶快解释道：
      “请处长消消气，听我给您解释。”他看看处长不再说话，就继续说道，“事后我也了解到，当时出了个哑炮，岳亮身为班长，并没有让其他人去看，等过了危险期，他才亲自上去看，可就在他到了跟前时，炮响了，他被土埋起来，大家把他挖出来，好好地，没有一点伤，只是眼睛进了土，大家把他送到医院，洗完了澡，全面做了检查，没有任何毛病。”
      “他可是张局长关照过的，难道你不知道？处长说。
      “知道，知道。”
      “那眼睛到底怎么了？”处长问。
      “我也不知道。”队长答道。
      “那你赶快看看！如果受了伤，要送最好的医院！”处长指示道。
      “是，是。我马上去办。”队长点头说。
      “要通知岳亮的父母知道！”处长又补充了一句。
      “好，好。”队长说。。

      吴梦雅坐火车到了西宁，又坐上四处来接她的汽车，风尘仆仆的来到医院，一进病房，她就颤声的大叫：
      “亮亮，你到底怎么啦？”
      岳亮正躺在那儿听收音机，一听见母亲的声音，就一骨碌爬起来，冲过来抱着母亲，说：“妈，你咋来了？”
      母子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一会儿，吴梦雅突然说：
      “快，快让妈妈看看，到底伤着哪儿来？”她用双手紧紧的抓着儿子的双肩，从上到下的仔细看起来。
      “妈，妈，快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岳亮咪着眼睛笑着说。
      吴梦雅松开双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儿子，她感到儿子比以前壮实多了，真的没有看出受什么伤，可是再往脸上一瞧，儿子以前大大的眼睛怎么老眯着，双眼皮也看不见了，他忙问：
      “儿子，你快告诉妈妈，是不是眼睛……”
      “不是，不是，我好好的。”岳亮赶快打断妈妈的话，他不想叫妈妈知道。
      “不对吧，那你把眼睛睁大让我看看，别老眯着眼！”
      “我这两天眼睛有点发炎，有点疼，睁不开。”岳亮辩解道。
     “既然好好的，你还躺在医院干什么，队上那么忙？不行，我的问问医生。”她对旁边的汽车司机说，“你去把医生给我请来！”
     从医生的口中得知，儿子的眼睛可能受伤了，要赶快转院去治疗。吴梦雅好像天塌下来一样，她质问医生：
      “那你们怎么不早给他转院？”回头又骂儿子，“你傻呀，眼睛伤了可不是个小问题，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开始只以为是土把眼睛咪了，也不疼，还能睁开，只是看不清东西，雾蒙蒙一片。……”
      “那你咋不给医生说？”吴梦雅不等儿子说完，就急着插话。
      “我给医生说了，医生也检查了，问我说，‘疼不疼？’我说‘不疼’，医生就让先闭着眼躺几天再看。三天之后，睁开还是那样，雾蒙蒙的，而且开始疼了。”岳亮慢慢的说。
      “你现在睁开，能看见妈妈吗？”吴梦雅着急地问。
      岳亮使劲的睁睁眼，摇摇头说：“看不清！”吴梦雅激动地冲上去，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捶打着他的后背说：
      “孩子，你连妈妈都看不见了，这可咋办呀！”于是她回头对旁边陪她来的司机说，
      “麻烦你回去把你们队长给我请来！”
      司机走了，过了约一个多小时，队长来了。
      “你们是怎么搞的，我儿子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不给转院治疗？”吴梦雅冲着队长吼道。
      “对不起，我也是刚刚知道……
      “我儿子都受伤好几天了，你身为队长，才刚刚知道，像话吗？”不等队长说完，吴梦雅生气的质问道。
      “我是说，眼睛……
      “是啊，眼睛怎么办？”吴梦雅好像急红了眼，总是不等队长把话说完就插上了。
      “我已经向处长请示过，马上转院，转最好的医院，你看，是去上海还是去北京？”队长终于一口气把话说完，长出了一口气。
      “北京，当然去北京。”吴梦雅坚决地说。
      “好，我们马上派人护送岳亮去北京，您最好一起去。”队长说。
      “你们还是先走，我还得回去向学校请假哩。”吴梦雅说。
      “那好，您请完假马上去，来回的费用由我们报销。”队长表态说。

蓝朵

先看第一集，有时间再过来看。开始就把事情推向了紧张。设想很独特。

商山丹鹤

蓝朵 发表于 2014-7-30 12:35
先看第一集，有时间再过来看。开始就把事情推向了紧张。设想很独特。

谢谢光临！其已经发到（七）。有时间慢慢看，多提宝贵意见！

蓝朵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4-7-31 09:45
谢谢光临！其已经发到（七）。有时间慢慢看，多提宝贵意见！

只是家中有病人，所以一直没有时间过来。对不起了！

商山丹鹤

蓝朵 发表于 2014-8-1 11:10
只是家中有病人，所以一直没有时间过来。对不起了！

谢谢百忙之中光临！

蓝朵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4-8-2 09:40
谢谢百忙之中光临！

心中是想看的。就是时间不饶人。

商山丹鹤

紫露凝香 发表于 2014-8-4 20:41
一口气从《一》看到了《八》，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期待后面的精彩。

谢谢光临、赏读！

商山丹鹤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4-8-5 09:15
谢谢光临、赏读！

                                    《 雾蒙蒙》
                                             九
      当天晚上，岳亮就被队上派人送往北京，第二天吴梦雅雅回到学校，学校的领导和同事都聚集到她的办公室来询问情况。吴梦雅现在已经是学校主管教学的副校长了，所以当他把岳亮的情况一讲，校长和书记马上就同意她去北京陪护儿子，其他老师都围拢到他身边开导她，叫她不要着急，相信孩子的病是会治好的。
      在岳亮到达北京的第二天，吴梦雅就到了北京金水潭医院。这家医院算是北京治疗眼科疾病最好的医院了，岳亮的陪护人员小张一到北京，就拿着张伟局长的信到铁道部找到了熟人，联系好才进了这家医院，专等吴梦雅来后再决定治疗。吴梦雅到了之后，就和铁道部的熟人一起去找眼科主任，开始人家以床位紧张为借口，说啥也不收，经过他们软磨硬缠，主任才答应住院检查。等住了院，一检查，医生说，已经过了治疗的最佳期，眼睛受外伤一周内有可能治愈，可现在已经三周过去了，我们没有把握了。陪护人员小张说：
     “那能不能先给治一治？
     医生说：“既然住进来了，治一治可以，但不能保证治愈。”
     吴梦雅赶紧问：“能复明吗？”医生摇摇头说：“难！”
     回到病房，小张问道：“吴老师，怎么办？”
     吴梦雅说：“收拾东西，走！”
     小张说：“不在这儿治疗，到哪里去？”
     “去上海。”吴梦雅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得打电话给处长，请示一下。”小张说。
     “不用，你赶快去给咱买去上海的火车票，回头我给你们局长打电话。”吴梦雅命令似的说。小张就再没说话，走了出去。
    吴梦雅就对儿子说：
    “亮亮，我们去上海吧。”
    “我们刚住进来，还没有治病，怎么就走？”岳亮不解地说。
    “上海有更好的医院，你的眼睛再不能耽误了，得赶快治好呀！”
    岳亮听妈妈这么说，就再不吭气了。吴梦雅就到住院部给张伟局长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张伟局长在电话里说：
    “我已经给四处处长说过了，要找全国最好的医院，一定要把岳亮的眼治好。吴老师，你既然亲自去了，你就做主吧，一切花费全部由处里报销。”
     听到张伟的话，吴梦雅心里有了底，她想张伟局长也不会不给面子，自己对他儿子下了那么大功夫，要不，就凭他儿子那基础还能考到名校去吗。很快，小张就从火车站回来了，他买的是明晨五点的火车票，北京——上海，两张软卧是给岳亮母子的，一张硬卧是自己的。显然他也是请示了处长的，要不他能做了这个主。
      等到了上海，他们先住进了旅馆，然后才去找医院，他们先后三天时间，跑了几十家医院，不是不能治眼病，就是不收。最后终于有一家眼科医院答应接收，但只是说可以治治看，不能保证痊愈，他们只好住进去。一天、两天过去了，五天、六天过去了，每天就是给岳亮眼睛上覆一块白纱布，上点眼药，打两针消炎药，再没有别的治疗措施，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开始上药时，岳亮还感觉眼睛有点疼，后来连疼也不疼了，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吴梦雅去问主治大夫，大夫说：
      “你儿子的眼睛受伤时间长了，只能慢慢恢复，再说，你们也是公费医疗么。”
      吴梦雅一听心里凉了一半，她恨不得一个早上就让儿子眼睛复明，她就托付小张照顾亮亮，自己每天出去找更好的医院。
      上天不负有心人，吴梦雅终于找到了上海陆军总医院。到底是军队医院，子弟兵和人民心连心，医院领导一听说是铁路职工，就更重视了，让他们住进了眼科最好的病房，让最好的眼科专家给岳亮做检查。他们住进去是周五，只有等到周一才能检查，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周一，医院的眼科权威来仔细的把岳亮的眼睛一检查，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太晚了，太晚了！”
      吴梦雅马上问：“大夫，能治吗？”
      专家同情地看看她说：
      “这种烧伤不重，本来是可以治愈的，可惜太晚了，很遗憾！”
      吴梦雅一听扑通一下跪下对大夫说：
      “专家同志，我儿子这么年轻，他不能没有眼睛呀，我求求您，想点办法吧！”
     专家急忙弯下腰，用双手扶起她，说：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的责任就是治病救人的；我开两张化验单，还是让仪器检查一下再说。”说完领着众医生和护士走出了病房。

      终于等到了周二上午八点半，眼科主任把吴梦雅叫到办公室，拿出化验单对她说：
      “经过仪器检查，你儿子的右眼完全失明，无法恢复；左眼没有完全坏死，但复明的希望不大。”
      吴梦雅听了前半句话，好像晴天霹雳，她本能的“啊”了一声，但听了后半句后，心里又有了一线希望，就说：
      “主任，我求您了！求您用最好的药、最先进的手段为我儿子治疗，只要保住一只眼睛，哪怕是半只眼睛也好。”
      主任听完笑了，说：“哪有半只眼睛呀。我们尽量想办法，但但丑话说在前面，复明的可能性不大。”
      又坚持治疗了一个礼拜，岳亮的右眼前一片黑暗，左眼前雾蒙蒙一片。主任在周一查房后，把吴梦雅叫到办公室，十分遗憾的告诉她：
      “吴老师，对不起！我们把该采用的办法都采用了，看来岳亮的眼睛是无法治愈了。”吴梦雅一听当场就大哭起来：
      “天哪，这可怎么办呀！“难道让我儿子成为也瞎子吗，他还这么年轻啊！”
      “吴老师，你也别太伤心，照顾好儿子才是最主要的！”主任在一旁劝她。
      吴梦雅抽泣了一会儿，咬咬牙，抬起头来，哀声说：“谢谢主任！那我们就准备回去了。”
      “好，你要控住感情，千万不要让岳亮伤心流泪啊！”主任叮咛说。
      “好，好，您放心，我会控制自己的！”吴梦雅悲伤地一笑。
      吴梦雅一回到病房，就对小张说：
      “你马上去买今晚的车票，我们回去。”小张看看吴梦雅的脸色，就马上说：
      “好，我这就去。”
      “妈妈，我的眼睛还没有治好呀，怎么就回去？”岳亮听到小张出了病房门，就急着问妈妈。
      “主任说，你的眼睛恢复得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能老住在这里，再说妈妈还要工作，不能老在这儿陪着你啊！”吴梦雅摸着岳亮的头说。岳亮听话的低下头。

      整整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第三天清晨到达铁二局四处的驻地，处长的秘书早早等在火车站出站口，手里举个“接岳亮”的大木牌。吴梦雅一走到出站口就看到了，因为张伟局长在电话里告诉过她，他会让处长派人来接的。他们一行四人走到车站广场停车场，坐上了处长的小车，一路飞奔回到了四处大院。这时还不到上班时间，秘书把他们带到早已安排好的处招待所，说：
      “吴老师、岳亮，你们先休息，处长一会回来看你们的。”
      小张把她们的行李搬进来，也笑着说：
      “吴老师、岳亮，你们休息，我得回家去看看。”吴梦雅微笑着说：
      “好，好，小张这段陪着我们，辛苦了，赶快回去休息休息。”说完和小张、处长秘书分别握握手，送他们出了招待所的门。回来后把岳亮拉倒床边说：
      “亮亮，你躺倒床上去休息，妈妈收拾一下行李。”
      “我想活动活动，卧铺上躺了一天一夜，骨头都散架了。”岳亮说说着就摸过来帮妈妈提行李。吴梦雅轻轻的推来儿子说：
      “你不用帮忙，那你就在这屋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岳亮听了妈妈的话，他使劲的睁睁眼，右眼一片黑暗，左眼雾蒙蒙，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他就用脚试探着在屋子里走，碰到东西就用手摸，于是也就知道了哪儿是床，哪儿是桌子。她又问了妈妈的方位，记住了东南西北，对屋子的摆设心里也有了底。忽然他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就赶快推到床边坐下来。
      果然门外有人问：：“岳亮在这儿住吗？”
      “请进！”妈妈的声音。说着进来了好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处长秘书，他介绍说：
      “处长、副处长来看你门了。”说着三个人就走了进来。吴梦雅一脸的不高兴，勉强的笑了一下说：“谢谢处长的关心！”
      四处处长刘能马上走上前摸摸岳亮的头，弯下腰仔细看着岳亮的双眼，说，“怎么样，能恢复吗？”
      岳亮闭着双眼不说话。吴梦雅一听到他提到儿子的眼睛，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又怕儿子知道真相打击太大，就说：
      “上海、北京最好的医院都去了，人家医生说，主要是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一时难以恢复。具体情况，我还是到处长办公室去汇报吧。”
      “好，好，黄秘书你留下照顾岳亮，我们走！”处长微笑着说。
      他们一路上默默的走着，谁也没说话，一进处长办公室的门，吴梦雅实在控制不住了，她放声大哭起来。按理说，他是教师出身，不该这样大哭大闹，可一想到自己的命根子——儿子将要成为瞎子，一生都要处在黑暗之中，她就什么也不顾了！他抓住刘处长的手说：
      “你还我儿子的眼睛，你还我儿子的眼睛！”
      副处长一看这场面，就走上前笑着说：
      “吴老师，你先坐下，有话慢慢说。”他顺手拉过一把皮椅子，把吴梦雅按坐在上面。这时，刘处长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吴梦雅对面，微笑着说：
      “吴老师，请你把治疗的具体情况给我说说，治愈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不管花再多的钱，我们都要把岳亮的眼睛给治好。”
     吴梦雅这时也冷静下来，长叹一口气说：
     “难了！我们到北京最好的金水潭医院，找到最好的眼科专家治疗，人家说，这种烧伤的眼科疾病，治疗最佳期是七天以内，过了七天就难了。可岳亮受伤后，你们并没有重视，把他送进当地的小医院，而且并没有发现他的眼睛有问题，还是我来了以后才发现的，等我们决定上北京时，早已超过了七天。”吴梦雅接过副处长送过来的水杯，泯了一口水，接着说：
      “虽然北京的专家说过了最佳治疗期，但我们还是不死心，又到了上海，为找最好的医院又耽误了一段时间，最后找到了陆军总医院，医院用最先进的仪器和最好的医生，治疗了一周，结论是右眼完全失明，左眼还有点希望。哪怕是一丝希望，我也不会让儿子完全成为瞎子。可是，结果是：左眼前有点光，可是雾蒙蒙一片，一点影子也没有，还等于完全失明，也就是说，我好端端的一个儿子被你们给弄成了瞎子，你们说我能不心疼吗？”说到这儿，吴梦雅又伤心的哭起来。
      刘处长从桌子上拿过纸巾塞到吴梦雅手里，然后回到他的办公桌前说：
      “吴老师，对不起！这些都怪我，当时只听说岳亮受了轻伤，没有大问题，也就没有下去检查。耽误了孩子，责任在我，我一定想办法补救。”
     “我孩子眼睛没有了，你怎么补救？”吴梦雅冷冷的问。
     刘能处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当然，我也没有办法给岳亮赔付一双明亮的眼睛。我是说。一、我们要查清这次事故的原因，重罚事故当事人；二、岳亮身为班长，身先士卒，我们要为他报功；三、岳亮受伤治疗期间一律按全勤对待，工资奖金照发；四、你们家属若能护理，我们发给护理费；若不能护理，我们将请专人护理。你看这样几条意见如何？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最后还要经过处办公会议决定。”
      吴梦雅听后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怎样岳亮的眼睛也不能复明了。至于护理的问题，我的工作一年四季都忙；他爸爸和爷爷在铁路工地，一年四季很少回家；岳亮受伤的事，更不能让他奶奶知道，若让他知道了，不仅会闹翻天，也会要了她的命的，因为他把孙子看得比她的命重要啊！”
      “好，那我们就请专人护理岳亮吧，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随时和你联系的。”刘处长说。
      “好呀，刘处长，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孩子们的学习是耽误不起的。我明天就回学校去，亮亮就交给你们了。”吴梦雅对处长说。
     “好啊，也希望你今天回去多给岳亮做做工作，让他安心在这里养病！”刘处长说着，就和副处长起身一起把吴梦雅送出办公室。
      吴梦雅回到招待所，看到桌子上岳亮给她留着早点：一杯牛奶、一个鸡蛋、两根油条。岳亮听到她进了门，就说：
      “妈妈，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早饭都凉啦！”
      “我去和他们说事，早点谁送来的？”
      “黄秘书。”
     吴梦雅很快吃完早饭，就和亮亮坐到床上，他今天哪里也不去，要好好陪儿子一天。她拍着儿子的肩膀温柔的说：
      “亮亮，你从小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个坚强、勇敢的孩子，也是一个最听妈妈话的孩子，对吗？”
      岳亮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妈妈的脸，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分明感觉到了妈妈慈祥的看着他，温柔地笑着和他说话，他也知道妈妈要对他说什么，于是就主动的问道：
      “妈妈，你是不是明天要回学校？”
      吴梦雅吃了一惊，儿子怎么知道她的意思，她莞尔一笑，儿子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心里想的，他能不知道吗，知母没过子啊！
      “是啊，你猜对了。”
      “那你是不是怕我不让你走啊？”岳亮追问道。
      “那你真的不想让妈妈走吗？”妈妈反问儿子。
      “是啊，妈妈，说心里话，你每次来看我，我都不想你走，都想让你多陪我几天，何况我现在是这个样子呢？但是，我也知道，妈妈爱儿子，更爱她的事业。我也不能只让妈妈爱我而耽误学校里那么多爱妈妈的弟弟妹妹的学习呀！”
      “你真是妈妈的乖儿子！”吴梦雅听完儿子的话激动地热泪盈眶，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儿子。
      “妈妈，你走，我不拦你，——可，我什么也看不见，——生活困难啊。”岳亮在妈妈的怀里断断续续的说。
      “妈妈知道，妈妈走了，处长会派专人来照顾你的。”吴梦雅见岳亮不说话，就说：
      “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好，好，我已经多年听不到妈妈讲的故事啦。”岳亮高兴的说。
      接着，妈妈给儿子讲了：
      吴运铎的故事；保尔的故事；鲁滨逊漂流的故事。——岳亮心里很清楚，这些故事，他小时候都看过，有些还耳熟能背哩。他知道，妈妈今天重讲这些故事，是为了让他坚强起来，走好自己的人生路。就这样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吴梦雅拉着儿子去上街，他怕儿子因看不见而整天憋在屋里，那样会憋坏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老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呀。
     一出招待所的门，岳亮就吵着要回去，他不想出去，更不想上街。以前上街，他什么都能看到，这儿瞅瞅，那儿转转，多痛快，多自由，可是，现在出去，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多别扭，多难受呀。可妈妈一定要让他去，妈妈说，你要和以前一样，走路看不见，我牵着你，我走了，就让照顾你的人牵着。景物看不见，我看得见，我给你说，我就是你的眼睛。可妈妈牵着他的手，他总觉得别扭，小时候让妈妈牵着，那是小孩子，现在都成了大小伙子啦，还让人牵着，怪别扭的，很不自然。妈妈也感觉出来她的别扭，就说，你不想让我牵，那你就左手搭在我的右肩上，我们一前一后的走，你看咋样？她就顺从了妈妈的意思，这样，感觉还不错。
      到了商店，妈妈领着他走来走去，找到卖镜子的柜台，给她买了一副墨镜，让它戴上。他知道这是妈妈在保护他。戴上墨镜，既让别人看不出他是瞎子，又可以防止强光对眼睛的伤害，一举两得，他很高兴，从心底里感谢妈妈。他知道，这是妈妈不想让他成为笼中鸟，而想让他成为空中鹰。盲人怎么啦，盲人也要在社会上奔走，也能干一番事业。
      到了晚上，妈妈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又给他讲了很多自强自立的故事和道理，给他上了人生重新踏上征途的第一课。岳亮一扫一段以来的自卑情绪，决心振作起来，重新开始人生的新生活。

商山丹鹤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4-8-8 08:56
《 雾蒙蒙》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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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雾蒙蒙》

                                              十
      吴梦雅走后的当天，处里就从岳亮班上抽调了一个工人来照顾岳亮的生活。此人一踏进岳亮的住房门，就激动大喊：
      “岳大哥，想死我啦！”
      岳亮一听声音，腾地从床上坐起来，高兴得喊：
      “小豆豆，你怎么来啦？”
      小豆豆激动地冲上前，握住岳亮的双手，说：
      “岳大哥，快让我看看你！”小豆豆名叫刘金豆，是班上年年龄最小的，岳亮当班长后处处照顾他，他也就成了班长的跟屁虫，对岳亮的感情很深。
      他双手抱住岳亮的脸，仔细地眺着说：
      “眼睛好了吗？”岳亮摇摇头。
      “那你怎么看见我的？”他惊奇的问。
      “我是听出你的声音了”岳亮笑着说。
      “阿，真的吗，那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
      “真的吗？”岳亮点点头。
      “那我看你的眼睛好好的呀！”
      “右眼看不见了，左眼还有点光，但是雾蒙蒙一片，还是看不见影子。        岳亮摘下墨镜让他看并给他解释道。
      “那可怎么办呀！”他一看岳亮的脸色，就马上改口说：“不过，不要紧，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队长是派我来专门伺候你的！”小豆豆是在安慰岳亮。
      岳亮一听，笑着说：“我好好的，能吃、能睡、能跑、能走，还要你伺候？”
      “呵呵，你别逞能，你眼睛不好，今后，出门，我是你的柺柺；在家，我是你的眼睛。你办不到的我帮你办，你看不见的我帮你看。”
      “好了，别贫啦，班上那帮兄弟、王杰他们可好？”岳亮转换了话题。
      “海，好着哩，别提多好了。那次事故之后，我们都害怕了，可是后来       查出来是火药和引线的质量问题，并不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我们的打眼、装药都合规格，再说，装好药后，你还和安全员一起仔细检查了一遍，程序是合格的。所以，处里并没有批评我们，还把我们铁榔头班评为先进集体，让王杰代理你当了班长。还听说等你看病回来要为你报功哩。”小豆豆滔滔不绝的汇报开了。
      “我有啥功哩。只要大家都好好地就算是烧高香了。”岳亮把脸一沉说。
      “弟兄们一听说你回了，都抢着要来看你。这不，我这包里都是他们给你带的好吃的，光顾说话了，我这就给你拿出来。”说着就去提包。
      “不急，不急，你先休息一会，我去解个手。”岳亮制止了他。
      “哦，那我领你去！”小豆豆马上走过来要拉他。
      “不用，不用，卫生间这屋子里就有，我已经熟悉了。”
      “那好，那好，你小心点！说完，他就去整理自己带来的东西。

      第三天，处里召开了处长办公会议，专门讨论了岳亮的问题。根据事故调查的结果，大家一致认为：岳亮身为班长不仅没有过，而且有功。他为了工友们的安全，抢先排险，身负重伤，双目失明；在平常工作中处处以身作则，苦活、累活抢着干；关心同志，爱护集体。这次荣立三等功一次，一次性奖励一万元。并正式命名他的“铁榔头”班为全处先进集体、“红旗班”。并决定，岳亮在养病期间，按全勤对待，工资、奖金照发，并派专人护理。
      当处长秘书到他的床头给他宣读文件时，岳亮激动地热泪盈眶。自己今年才刚刚二十六岁，当铁路工人也才不过八年多，并没有干出大成绩，和爷爷、爸爸他们比，那实在是差远了。这次事故，自己身为班长，抢先排险是应该的，是职责所在。自己不幸，受了伤，虽然因耽误了最佳治疗期，双目失明，这不能怨队上，自己也有责任呀；处里给了自己这么大的荣誉和奖励，还这么照顾自己，真是问心有愧啊！于是他下定决心，自己要有点志气，要干点事情出来，不能就这么让处里白养着呀。于是他对黄秘书说：
      ”请你代我感谢领导，我并没有干出什么大成绩，给我这么大的荣誉，我真有点受宠若惊了！我一定要培养自己的独立生活能力，干点实事，不为处里添麻烦。”
      “好，好，我一定转告处长。希望你安下心来，好好养伤！”黄秘书说完，握了握岳亮的手，放下文件，就走了。
      下午，岳亮戴着墨镜，让小豆豆带着他到街上去转悠，他给自己买了一台收音机，一是想闲下来听听音乐；二是想了解一下盲人世界的生活，看看别的盲人都在干什么。
      就这样，岳亮每天左手搭在小豆豆的肩膀上，戴着墨镜，让小豆豆领着他出去上街、逛商店，特别是乐器店。他想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还有耳朵，他要有意培养自己的听力，所以，他到商店去，特别是那些大商店，听各种人说话的声音；到乐器店去，听各种乐器的演奏，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从小喜欢音乐，而是要练习自己分辨音乐的能力。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明显的觉得自己的听力在加强，不管是谁，只要他听过这个人说个几次话，并记住了他的名字，过后，只要是遇到，一听他说话，他就知道他是谁。
      三个月后，岳亮觉得自己眼睛残了，不能干活了，还拿着处里的工资、奖金，还要一个人陪着，也拿着处里的工资、奖金，这实在不应该，这样下去，不行！再说，他也感觉出小豆豆刚来这里还新鲜，时间一长，也已经烦了，你想一个年轻小伙，在队上生龙活虎，虽然累点、苦点，但是痛快的；在这里整天没事干，憋也会憋出病来。于是他就对小豆豆说：
      “小豆子，你想不想会对上去？”
      “想啊！”小豆豆脱口而出。接着又马上说：“但是我不能回去，我的任务时来照顾你。”
      “那咱俩一起回好不好？”
      “好啊，能行吗？”
      “我想能行，明天你带我去找处长，我给他说。”
      “好啊！”
      第二天，刚一上班，岳亮就让小豆豆带着他到了处长办公室。刘处长刚要去开会，看见岳亮，就笑着迎上前说：
      “岳亮，你怎么来啦？我这段时间忙，也没有去看你，有啥事你就叫小刘来叫我么。”
      “哎，也没啥大事，我就是想回队上———”岳亮说。
      “不行，这可不行！”处长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马上说，“这里生活条件好，队上条件差，也不安全。”
      “刘处长，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岳亮也有点不高兴，“我是说，去队上看看，再说，刘金豆也来这里三个月了，你能不能让他回去一次。”
      “他回去看看可以，你不能去！”刘处长高声说，他看到岳亮还想说什么，就接着说：“我要去开会，你们先坐一会儿。”说着就出了办公室，朝会议室走去。
      岳亮一看处长的态度，就知道他想走不可能，就对小豆豆说：
      “走，咱们走！”
      回到招待所，岳亮对小豆豆说：
      “你快收拾东西，我们走！”
      “不行吧，处长不同意，你敢走？”小豆豆面有难色。
      “你快收拾东西！有事我担着。”岳亮说着就拿起笔，让小豆豆扶住他的手，在纸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处长大人，我们走了，回队上转转就回来，你别生气。放心，不会出啥事的！”想了想，又写到：“就是出了啥事，我个人负责，与你无关！”他们把字条放在床上，也没个招待所的人打招呼，就悄悄出了门。

      岳亮和小豆豆乘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来到一个小镇上，才到队部所在地，刘金豆说：
      “咱们先到队部喝点水吧！”
      “不行，队长知道了，处长就知道了，咱们还是到那边小饭馆里吃点、喝点，然后上路，直接回三班去。”岳亮说。
      “好，好。还是岳班长高！这样就山高皇帝远，他们就找不到了。”刘金豆高兴的说。
      “不可能找不到，你会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只不过那样我们就可以拖一拖，多住点时间了。”岳亮说。
      “高，高，实在是高！”刘金豆竖起大拇指。
      二十多里山路，他们走到太阳落山后才到。
      这天晚上是铁二局四处五大队二小队三班的狂欢节。王杰班长和弟兄们一从工地上回来，听说老班长岳亮回来了，全都疯狂的拥到宿舍里来了。他们一个个上前和岳亮握手拥抱，好像多年失散的亲人重逢一样，一个个拉住岳亮的手问长问短。王二愣指着岳亮的墨镜说：
      “岳大哥，半年多不见，你还戴上洋墨镜了，快卸了，让我们看看你的眼睛好利索了没有？”说着就伸手去摘岳亮的眼镜。
      “别动，你真是二愣，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有等岳亮开口，刘金豆马上拨开了他的手，大声地说。
      这时，只见岳亮主动卸下了眼睛，笑着对大家说：
      “不瞒大家，我的双目已经失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工友们一听度很吃惊，马上围拢过来，仔细地看岳亮的双眼。
      “怎么会这样？”王二愣失声的哭起来，接着其他几个小伙子也哭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岳大哥在骗我们，”王杰走到岳亮面前，用双手捧住岳亮的脸，仔细地眺着他的双眼大声的说，
      “你们看，这不是好好的吗？”岳亮的右眼眯着，左眼睁得大大的，确实不像盲人。
      “岳大哥没有骗我们，他的右眼完全失明，左眼有光亮，但雾蒙蒙，什么也看不到，这是真的！”刘金豆站出来替岳亮解释道。
     “我不信，刚才一见到岳大哥，他就叫出我的名字，怎么能看不见呢？”赵晓亮站出来说。
     “那是他听出来的，他虽然看不到你，可只要你一说话，他就知道你是谁，只要是熟人。”刘金豆继续解释着。
     “真是这样？”赵晓亮还有点不相信。
     “确实是这样。”岳亮大声说。
     “那你到北京治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治好？”王杰问。
     “不光到北京，还到上海，找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
     “那怎么还治不好？”王杰插问道。
     “哎，医生说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期。”岳亮叹口气。
     “什么，治疗期？”
     “这种烧伤的眼科疾病治愈期是七天，我们去时就已经超过了。”岳亮说。
     王杰一看大家的情绪，就大声说：
     “好了，不说了！不管怎么说，岳大哥能平安回来，也算一件幸事，我们今天晚上可要一醉方休。”
     “好呀！”大家一哄而散。有的还继续留在岳亮身边问长问短，有的回自己的宿舍去洗刷。
晚饭时，王杰让人买了十瓶老白酒和几扎啤酒，让厨房师傅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大家乱吵吵，王杰清清嗓子，大声说：
      “停一停，大家安静点，听我说，今天是我们三班大喜的日子，老班长岳大哥养病归来，我们欢聚在这里，为他接风洗尘。下面大家可以尽情地喝、尽情地吃、尽情的说、尽情的笑、尽情地唱、尽情地跳，但有一样，必须把老班长招呼好！下面，请岳大哥讲话。”
      “啪、啪、啪——”大家热烈的鼓起掌来。
      岳亮从座位上站起来，说：
      “弟兄们，我这次外出治病，无论是到北京、到上海，心里都装着你们大家。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我的心始终和大家连在一起。”他换了一口气接着说，
      “这次从上海回来，被处长安排在处招待所养病，那里也不准去。我这是偷着跑回来看大家的，大家可要为我保密啊。”
      好几个晚来的不知道情况的人，一听到岳亮的话，都很吃惊，马上围拢过来要看他的眼睛。王杰马上站起来，端起酒杯说：
      “大家先不要乱，让我们先端起酒杯，为岳大哥的安全归来干杯！”
     大家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都一一地端着酒杯走过来要和岳亮碰杯，实地上是都想看看岳亮的眼睛。可他们一走到月亮跟前，看到的只是一副墨镜，岳亮只要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能准确无误的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们个个都从心里感到：岳大哥还是原来的那个岳大哥，眼睛好好的，没有失明。
      吃完喝完后，大家又开始表演节目，有的唱歌，有的说相声，有的讲故事。最后大家欢迎岳亮出一个节目，岳亮就唱了一支《十五的月亮》，唱得很好，几乎和广播里唱的差不多，
      大家热烈的鼓掌、叫好，让小小的饭厅里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第二天，岳亮起来得很晚，因为昨天晚上他太激动了一直睡不着，他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回到了弟兄们的身边。等他起床后，弟兄们都上工去了。刘金豆看他起来，就要到食堂去给他拿早点，他说：
      “不用，咱们还是一起到饭厅去吃吧。”岳亮扶着刘金豆的肩膀走到饭厅门口，做饭的张师傅就乐呵呵迎了出来，一见岳亮，就说：
      “岳班长，大家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张师傅，你还好吗？”岳亮大声问候道。
      “好，好。岳班长，你坐，我这就给你端早点去。”说着就走进了食堂。
      不一会儿，张师傅就端来一饭盘，只见上面放着一碗小米稀饭、一碟咸菜、两个花卷。放到饭桌上，说：
       “岳班长你慢慢用，不够，我再去拿。”岳亮看了看小豆豆，问，“你不吃？”
      刘金豆一笑说：
      “我早吃过了，你快吃！”岳亮这才回过头对大师傅说：
      “谢谢张师傅！”
|     “都是老熟人，还客气！”张师傅笑笑。
      “好，好，张师傅你去忙吧！我吃完饭让小豆豆领我熟悉熟悉环境。”岳亮说。
       张师傅一听有点好奇，“怎么你才离开几个月，又不是新来的，还熟悉什么环境呢？”
       “张师傅，你真的不知道，岳大哥他——”
      “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岳亮没等小豆豆说完，就直接给张师傅说。
      “是吗，快让我看看！”岳亮摘下墨镜，让张师傅仔细的看自己的眼睛。
      “右眼有问题，这左眼不是好好的吗？”张师傅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俩说。
      “是的，右眼完全失明，左眼有点光亮，但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岳亮对张师傅解释着。
      “那以后我陪你，让小豆豆上工去！”张师傅说。
      “那你还要做饭呀？”岳亮说。
      “哎，十几个人的饭，一会儿就做好了。”张师傅笑着说。
      “好，好，那以后你没事时就陪我转，做饭时我还可以给你帮厨、学学你做饭，太好了！”岳亮高兴得叫起来。可刘金豆却有点不高兴，他还没有把岳大哥陪够哩。
      岳亮到工地的第三天，小队就派人来找他，说处长已打电话到大队部，叫务必把他送回去。岳亮只好对来人说：
      “大哥，你看我好不容易才回来，麻烦你回去告诉队长，就说我再住一礼拜就回去。我在这里心情很好，让他们放心！”
      实际上岳亮根本就没打算回去，他觉得，在工班真好，人熟，地方也熟悉，他来的第二天，让小豆豆领他在周围转了一圈后，他便一个人摸摸索索的就自由行动了。他让刘金豆去上班，他每天早上起得很早，到外边去锻炼，做做俯卧撑，打打少林拳，顺便还练练嗓子，站在山岭上唱几曲自己会唱的歌曲，等大家一上班，他才摸到食堂去吃早饭。张师傅早给他准备好早饭：老三样（花卷、稀饭加咸菜）。等他吃完饭，张师傅就领她到附近的集市上去买菜，回来后喝点水，休息一会儿，他就帮张师傅摘菜、洗菜，准备中午饭；中午饭基本上是馒头、炒菜。她从小就心灵手巧，没有几天，他就学会了蒸馒头和简单的炒几样菜。他自己摸着和面、揉馒头，开始是在张师傅的指导下，张师傅告诉他，多少面用多少水，手把手教他揉馒头，并告诉他，馒头上锅后，要用大火，并要听着锅里的水响，响则不开，开水不响，等听到水不响了，过一小会，开始计时：包子十五分钟、馒头二十分钟就好了，于是就关小火，准备下馍（馒头）。
至于炒菜，张师傅告诉他：一是掌握火候，油温高低可以用手试；二是注意时间，青菜、瓜片之类，下锅拨拉几下，就好，炖土豆、南瓜，时间就要长一点；三是根据菜量，掌握油量和调料的量，你眼睛看不见，可以让人帮忙把油倒在一个碗里，用小勺舀，其他调料，也放在一种小格子的盒子里，排上顺序，记住序号，用时可以用手捏。就这样，岳亮跟着张师傅学习了一个礼拜的做饭，有时听张师傅讲解，有时在师傅的指导下也亲自操作几下，慢慢地有几样简单的饭菜他都会做了。
      一个礼拜后，处长又打电话让队上的人来找他，要他立马回去。岳亮就是不回去，他觉得在这儿，自己才是有用武之地，早上和小豆豆他们一起锻炼，等他们上工后，他就跟着张师傅去买菜，还可以在集市上转转，回来后又可以帮张师傅摘菜、做饭，下午出去转转，听听收音机，再帮着做晚饭，晚饭后，和弟兄们一起娱乐，生活过得很充实，要他回到处招待所过那无聊的生活，他不去。
      又赖着过了一周，一天，刘能处长亲自来到他们班，说是下基层来看望工友们，实际上是来接她，胳膊扭不过大腿，他只好乖乖地跟着处长走到小队部，坐着处长的小车回到处招待所，又过起养君处优的生活。要知道处长也是没办法，人家局长过几天就打电话询问岳亮的情况，他能让他长期呆在工程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