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7-4 15:41 编辑
第十八章 不久,江狗被石油管理局直属的一所中学看中,通过管理局领导的批准挖了过去,尽管冶炼厂不放,但最终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江狗在冶炼厂连个初级教师的职称都没定,他一调到石油一中,人家马上就给他评了中级职称,可是在这个学校,像他这样资历、能教高三课的教师早都是高级职称了。 他刚调到这个学校,除了和这里高三的几个常在一起开会的教师认识以外,其他的都是生面孔,可他的大名在这个学校却早已经传开了。学生和家长们都知道江狗的语文和生物在新寺区和市里都有名气而被特意请来的。江狗心里明白,这个学校是伊利木区的重点学校,在全市排名第三,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自己初来咋到,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于是,他每天早上最先到语文办公室,把桌椅门窗擦得干干净净,把地面拖得光光亮亮,把开水打来,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得满满当当,自己才坐下来开始备课。每进来一个老师,他都要起身问好。一开始,许多老师还感到新鲜、不习惯,以为他是做作,后来慢慢熟悉了,才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很和善的老师。谦虚谨慎,对人亲善是江狗的一贯作风,所以他不管到那儿的人缘都很好,不久,语文组的老师们都很喜欢他。尤其是他来后的第一次公开课,学校的大教室里挤得满满当当,除了高三学生和学校领导及语文组全体教师以外,其他科的许多教师也都跑去听课,他们想看看这个外面吹得很神的江狗到底讲得怎么样。 这节课江狗讲的是《古诗词欣赏》,他那翩翩的风度,优雅的教态,深邃的分析,诗化的语言深深的吸引着听众,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大家都摒息凝神的听着,他妙语连珠,出口成章,许多诗词名句信口拈来,滔滔朗诵,师生们好像在欣赏一台诗歌朗诵会;可他又讲出了许多古诗词填空的绝招,告诉高三学生对付这类试题应考的方法,使考生们受益匪浅。这节课,光江狗背诵的诗词、名句竟涉及一百多首,可见江狗的文学功底有多么深厚。 课一讲完,全场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是对他的肯定,也是对他的赞赏。当他走下讲台时,学校领导和许多教师都走上前去和他握手,向他表示祝贺,江狗也是满面春风,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地走回办公室。 江狗也确实是身手不凡,他到石油一中的第一年高考,语文成绩就拿了全区第一,这是一中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以前历届高考,数理化经常拿第一,可语文老是第二、第三,还没有拿过第一。因此,大家都认为江狗神,据考生们说,今年的高考作文题也叫他给猜中了。 更令江狗高兴的是,他的女儿晨晨考了个全市理科状元,被北大生物系录取。说起来,他被打成反革命的那几年,对孩子也有很大的影响,女儿江晨大一些,到底懂事,他从妈妈那里知道爸爸是被冤枉的,尽管在学校有同学骂她、打她,这更激励了她,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让这些人看看:江狗的女儿绝不是孬种。她一直学习很好,在冶炼厂子校是拔尖的,去年跟爸爸来到这个重点中学,一开始她不太适应,几次考试都不太理想,可到了高三这一年,她的成绩一路遄升,到了高三最后的几次模拟考试时,她的总成绩不仅是全校第一,而且是全区第一了,最后成为全市理科状元,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的各科学习都很好,开始她喜欢文科,人都说这是爸爸的遗传,可在高二分科时,爸爸非让她学理科,她就顺从了爸爸;今年高考报自愿时,爸爸让她报清华,她坚决要报北大,爸爸也同意了;可在专业选择上,她想报无线电,爸爸却给她选择了生物,并且说什么“二十一世纪是生物工程的世纪”,大有前途。在考前爸爸说女儿让她放心,但还是重点给她复习了生物,于是,她就考上了北大生物系。 这在一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自恢复高考以来,前几届考上人大、北师大的都有,清华、北大的还没有,这一届不仅江晨考上了北大,还有一位叫李玉的学生考中了清华,他们都是江狗班上的,江狗不仅是任课老师,还是班主任。这一下,江狗在一中又打了个大大的开门红。不仅在学校,在区里、市里都大有名气了。 到了第二年,江狗下去带高一两个班的语文,带到了高三第二学期时,高三的一个政治老师突然患了重病住院,高三的两个班的政治又没人带了,政治组本来就人手不够,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外校聘人也聘不到,这可急坏了学校领导。教导主任就找到江狗,问他能不能帮学校找一个政治老师,江狗说:“行,我试试。”他连续跑了几个晚上,把他在乌市里的所有同学和朋友几乎都找遍,还是没找到。于是他斗斗胆子去对主任说: “实在找不到人,我来带。” “啊,你能带?”主任惊奇的问。 “试试吧!”江狗笑着说。 “好,好,我去和校长说说。”主任就跑去找校长汇报了。 校长说:“那就让他试试吧。” 主任说:“龙口夺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校长笑着说:“听说他没学过生物,不是也教的很好;他这个人,不一般,他敢说‘教’,怕就问题不大,何况语、政不分家哩。你先让他带着,听听学生的反应,一边继续找人,实在不行,再换下来。” 教导主任苦笑着说:“只好这样,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江狗的第一节政治课,就让学生们非常喜欢,他把政治课讲得很生动,满堂欢声笑语,连他这个教导主任和几位去听课的政治老师也被感染了。 于是学校就决定让江狗暂时带这两个班的政治。江狗想:既然领导和学生这么信任自己,他就要下点功夫把政治这门课教好,于是他每天都要去学校图书馆阅览室看各种报纸、杂志,每周都要去市图书馆査阅资料。他把近两年来的《时事评论》、《新观察》及《红旗》杂志收集起来,进行精心分析和研究,并对平时社会生活中的人和事进行认真的观察,不断充实自己的教案,力争每一节课都讲的充实生动,尽量用生活中的生动例子去阐释艰涩的理论问题,让学生能理解、真明白。 一般的政治课是枯燥的,可江狗不仅把理论弄通了,而且资料丰富,再用文学手法一处理,就使政治课变得满堂欢声笑语了。这是在高三政治课堂上很难得的,同学们不仅爱听,而且盼着上他的课。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年的高考,江狗所带的两门课(语文、政治)不仅在区里而且在市里都是第一,这一下,他不仅在这个区里,而且在全市也名气大燥了。他不仅课讲得好,还会压题,这与他灵敏的政治嗅觉和高度的预见性有关,而一中的张伯伦校长看中他的就是这一点。 这一年高考后,张伯伦校长要调到市教委去当主任,他临走前向石油管理局教育处建议:让江狗来接替他当石油一中校长。可教育处处长王小河和一中的副校长刘不住是连襟关系,他早就想把连襟提拔一下,可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是一个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呢?何况刘不住在一中已经当了六年副校长,也该提一提了,但他提拔他也得做到顺理成章、天衣无缝才成,免得别人说闲话,何况张伯伦校长和新上任的副市长是老同学关系,他的建议不采纳也得有个说法,于是他把刘不住和江狗两个人选一起报到局政工处。局里批复说:江狗在文革中犯有严重的政治错误,不能进领导班子,这样,就让刘不住当了校长,原教导主任严黎平当副校长,提拔江狗当教导主任。 江狗听到任命,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张伯伦校长很看重他,临走前曾找他谈过一次话,间接的透露出要让他当校长的信息。可他并不知道这中间的变故,而且自己也觉得来这个学校时间不长,虽然名声很大,但根基不牢固,有不少人拥护他,也有一部分人嫉妒他,在下面说三道四,因次,他要继续夹起尾巴做人,等待机会成熟了再说,他欣然做了教导主任,在工作中任劳任怨,和师生打成一片。 刘不住本来在群众中的声望就不太高,他做了校长后,趾高气扬,根本不把群众放在眼里,所以,许多老师都不买他的账。他小肚鸡肠,嫉妒心很强,早在江狗要调到这个学校之前,他就反对,他说,江狗的名气那还不是吹出来的,没教过生物也能拿第一,那还不是碰上的……可是张伯伦校长力主要调江狗,他也阻挡不住。 江狗的试讲课,别人都认为讲得好,只有他还是从鸡蛋里挑出一点“骨头”来,这一次,江狗还差一点挡了他的路,让江狗做教导主任,他是一百个不满意,他曾去找过他的连襟,王小河严肃的对他说: “本来张伯伦要提江狗做校长,我好不容易让你做,再不让江狗当主任,就说不过去了。” 他无奈了,可心里想:你江狗不是能吗,我就让你在我的手下翻不了身。于是,在工作中他一遇到棘手的事就告诉副校长说:“你让那个能人去办吧!”严黎平也就心照不宣,笑着把事交给了江狗。他们就等着这个“能人”——教导主任办不了再来找他们;或者办砸了让他们收拾。可是,不管他们交给的是什么任务,江狗都尽全力去办,从来不推诿扯皮,凡是在他的职权范围的事,他都办得很漂亮,让他们无懈可击。江狗这一年不仅做教导主任,还当了高三补习(一)班的班主任,他把教导主任的工作做好外,班主任的工作也做得井井有条,同行、学生们都很佩服他。可是,在第十八周星期一升旗时,他们班竟被全校广播点名批评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那天早上寒霜下得很厚,特别的寒冷,江狗早早来到班上,看到几个同学穿得很单薄,就说: “今天很冷,升旗完后校长还要讲话,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你们几个赶快回去加衣服,小心感冒!” 一会儿,铃声响了,同学们蜂拥而下去集合了,但是这三四个去换衣服的同学却来晚了,结果被副校长抓了个正着,于是高三补习(一)班就被点明了。早操完后,有几个老师就跑来问江狗: “你班被点名了,你没听见?” “听见了。”江狗笑着说。 “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你面子嘛!” “那几个同学是我让他们去换衣服的,迟到了,学校批评是应该的。” “那别的班迟到了不点名,唯独点了你们班?” “没什么,点就点吧!”江狗显出无所谓的样子,可其他老师都为他抱不平了。 江狗心里明得跟镜一样,他让几个学生回去加衣服,可能会迟到,他事先已经给值班的副校长打过招呼了,升旗讲话完了之后,他看见副校长和校长叽咕了几句,就点了他们班的名。他知道这是在给他点颜色看,他也早感到工作中的磕磕绊绊,心里早有了准备。江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了。
原来,他和局总工程师李浩然是老乡,最近他们已经拉上了关系,并时常去他家里坐坐。 忽然有一天,李浩然打电话让他到家里去一下,当时他正在开会,就答应晚上去,好在他们两家离得不远,一中离局家属院也就一站地。到了晚上,他吃过晚饭,到学校检查了一圈晚自习,给值班老师交代了一下,就匆匆坐车走了。总工家在石油管理局家属院四号楼(当时称为局长楼)二楼,他匆匆走上二楼,就去敲门,是总工李浩然亲自来开的门,他一看是江狗,就热情的说: “你来啦,快请,快请!” 江狗也笑着说:“对不起,来晚了!” “不晚,不晚,快坐,快坐!”李浩然把江狗领到沙发前。 桌子上早就摆好了茶水、香烟、水果等。像是招待贵宾一样。江狗赶忙说:“都是乡党了,何必这么客气。” 李浩然的妻子赶忙走过来说:“江主任,快坐,快坐!平常来人都这样。来,我给削个苹果。” “你快去忙吧,我自己来。”江狗赶忙接过苹果和小刀,自己削起来。 李浩然点燃一支香烟,说:“上次你说你是陕西人,陕西什么地方?” “安阳县。”江狗边削苹果边说。 “啊呀,我们是一个县的!”李浩然几乎惊叫起来。 江狗兴奋的抬起头来问:“你是那个乡的?” “西阳乡。” “哎呀,我也是西阳乡的。” “那个村?” “北坡镇。” “我是南坡镇的。” “哎呀,我们两家只隔一道河么。” “近邻!近邻!”两个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紧紧的握住了双手。 然后他们同时坐下,江狗吃着苹果,李浩然抽着烟,并慢慢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是六二年从北京石油学院毕业分到石油城的,在基层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前三年才调到局里来的,接着他问江狗: “你是那一年来的?” “六七年。” 江狗说。 “那你还在北京当过红卫兵造反派呀?” “是啊!” “整过人没有?” “没有整人,可被人整过。” “真的?” “那还有假?” “谁整你啦?” “群众斗群众呗!” “哦!”李浩然笑起来,“那也挺有意思啊,可惜我没有经历过。” “那有什么遗憾的?古今多少事,都在笑谈中。我到冶炼厂后不是也被整了。”江狗不无感慨地说。 “这事我调到局里后听说过,不是平反了么。”李浩然说。江狗苦笑了一下。 “人生经历点挫折有好处!”李浩然像是劝说江狗又像在自语,然后话语一转说,“不扯远了,你也忙,言归正传,今天找你来是有点正事求你。” “谈什么求不求,有事,尽管说。”江狗说。 “就是我儿子要考局职工大学,想请你给找人辅导一下。”李浩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当是什么大事,这事好说。”江狗痛快的答应了。 “前多年在现场东跑西颠,没有时间管儿子学习,把他耽误了;他不好好学习,调皮捣蛋,在小学、初中就没好好学,到了高中就只好混,结果大学没考上,到现场去当工人,又不好好干,把我整得实在没办法了,现在他提出要上职大,我就同意了。不过,他太差了,恐怕考不上,我才想到求你。”李浩然又解释说。 “好说,好说,都是自己人,你就放心吧。”江狗表态式的说完后起身告辞:“那你就休息,我回去还得备课。” 李浩然夫妇把江狗送出了门,挥手再见。
原来,这一次局职大的招生考试题是由一中出的,江狗出的是语文试题;政治试题是政治组组长张青山出的;数学试题是数学组组长赵媛媛出的。这几个人和江狗的关系都很好。这三科的试题当时都在江狗手里,江狗便很快复印了一份,給了乡党李浩然,但他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叫上张青山和赵媛媛,一起去給李浩然的儿子辅导了一次,说是辅导,实际上是把试题的标准答案讲给他听。 这样,李浩然的儿子自然就轻而易举的过了关,考上了局职工大学。李浩然欢天喜地的把他们三个和学校以前教过他儿子的几位老师,请到市里最好的饭店吃了一顿,算是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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