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耄耋老人的温暖余晖

孟庆智老人每天坚持读报了解身边的新闻。

    对于88岁的老人孟庆智来说，“公益”绝对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但这并不妨碍他尽自己最大努力默默地去帮助别人——尽管他自己同样缺乏关怀。这种关注和参与，让老人的心走出老年公寓，融入这个世界，像一抹温暖的夕阳，送来令人感动的暖意。

文/图 本报记者赵莉 见习记者王学涛 实习生 韩雨娇

孤独却坚强的老人

    7月9日晚上9时许，甘肃省老年公寓的负责人兰主任接到了一个电话，“谁啊？”已经睡下的兰主任显得有些疲倦。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以便听清电话里的声音。“好了，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帮您办的，您快休息吧！”然而在接完电话之后，兰主任脸上多了一份笑容。

    打来电话的老人是住在盐场路甘肃省老年公寓的孟庆智老人，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难以入眠。这个夜晚对他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这天早上，老人看到《兰州晨报》一篇关于高台寒门学子章延鹏高考考出好成绩却没有学费上学的报道，想帮帮这个孩子的想法随之出现在老人脑海，可是他的退休工资在交完老年公寓的费用之后已经所剩无几，老人躺在床上难以入睡，直到他拨通了公寓负责人兰主任的电话，一块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当记者接到兰主任的电话，走进老年公寓老人的“家”时，老人正在使劲地掰碎手中的馍馍放在盛满开水的缸子中，这就是他今天中午的午餐：开水泡馍。“肠胃不好，得多泡一会儿，泡软点再吃。”看到“家”里来客人了，老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线。

    房间里的摆设相当简单，一张桌子，一个破旧的柜子，一台小彩电，一张单人床。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到柜子前打开锁，取出早已准备好的600元钱交到记者手上。“我知道钱不多，但是我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么多了，希望能够帮助到这个孩子。”孟庆智老人拿出报纸，指着报纸上孩子的照片说。

    “今天我感觉就像是过节一样。”老人高兴地说。记者的到来给老人的“家”带来了热闹，老人感叹：“我最害怕孤独了。”

    2002年老伴去世后，老人就开始了他的老年公寓生活，“老伴在世的时候我们在西关什字有房子住，但是老伴去世之后一个人太孤单，而且是老伴生前住过的地方，我就不愿再住下去了。”老人最先去的是雁滩老年公寓，当时他的工资只有200多元，连住公寓的钱都不够。

    孟庆智老人在养老公寓的生活可以用平淡来形容。“真的很孤独，平淡得就像白开水一样。”从早上7点半吃完早餐老人便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一般他都会一个人先去花园里散步，大概到9点的时候回来吃药，看会电视，等着吃午饭。吃完午饭之后睡午觉，下午自己去阅览室看报纸，《兰州晨报》、《参考消息》是他每天必读的报纸，下午5点多吃晚饭。“吃完晚饭到睡觉的一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人老了，觉也少了，只能看看电视打发时间。”老人说。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2013年老年公寓组织的去景泰黄河石林时的照片，当天是父亲节，照片的横幅上写着“父亲的石林，母亲的河”。“别人家的老人都是子女们带着去的，可是我的孩子都很忙，不能陪我去，我只能自己去。”老人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快。

    其实，孟庆智老人的身体并不好，坐骨神经疼，头晕，有时候血压也高。老人边说边从抽屉中拿出两盒消痛贴膏。“七八十元一盒呢，我平常都不舍得贴，只有疼得厉害的时候才会贴一片。”每天早上起床后他都会感觉到头晕，扶着床板、桌子慢慢地挪动，活动一会儿之后才会好一些。

    “我平常的生活一直很简单，别人花50块钱的我30块钱都花不了。平常最大的问题就是孤单，看到别人家的儿子也来，孙子也来，感觉很羡慕。平常要是有个人说说话，就感觉很痛快，把自己心里的话说说就感觉好受一点，没人说话的时候感觉很孤单。”

    “感谢你们陪我说了一下午话。”这句话成了整个采访过程中老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帮助别人快乐自己

    尽管自己缺乏并渴望关爱，孟庆智老人却依然在想着施与他人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别人。

    “因为亲历苦难，我对孩子们的苦难感同身受，所以我要去帮助和我一样的苦难者。”老人眼中泪花闪烁，语气哽咽，“当时看报纸的时候，看到高台县阳光学子的故事，这个孩子的父亲得病去世了，孩子和他的妈妈正坐在桌子前发愁呢，正想着借钱交学费，当时我就流泪了，但我还是坚持着看完了，我想帮助他们。我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他们受的这些苦我都知道，上不起学的这个难受劲我也知道。”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老人还是决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这个素昧平生的孩子。

    资助贫寒学子对老人来说并不是第一次。早在2003年的时候，孟庆智老人就通过雁滩老年公寓向临夏东乡小学捐了140元，“虽然只是140元，却帮助了5个上不起学的孩子。当时，这些孩子仅仅因为28块钱的学费就面临辍学，多可惜呀。我咬了咬牙，交了140元，5个孩子就不用辍学了。老年公寓的负责人知道后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和我说你不用管了，我给你办。”说到第一次捐款，老人还是难掩心中的兴奋，“没钱，上不起学的那种滋味深深地在我脑海中刻着呢，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背着书包去上学，自己却上不起学，那种滋味我都知道。”

    2007年，老人看到了关于甘肃省生态建设的广告，他决定捐出100元，这对当时只有300多元退休工资的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我来兰州五六十年了，我感觉我也应该为兰州的绿化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老人的表达很平静。

    孟庆智老人有着辛酸的童年，暮年之后对童年的回忆，让他更加深了对孩子们的关注和爱。“我的童年是在逃难中度过的。”老人向记者坦言。孟庆智老人的老家在河北沧州，抗日战争爆发后鬼子进村，他曾在村子里亲眼目睹了一名八路军战士被杀害时的情形，“日本兵的刺刀一下子就从他的身上扎了进去，扎完之后还向上挑了一下。”老人回忆说，在目睹了八路军战士被杀害的整个过程之后，他和家人深知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于是，年幼的孟庆智和家人开始了逃难的生活。当时听说宁夏没有日本人，于是一家人准备逃往宁夏。

    “当时哪儿有长途汽车，马车都没有，碰到了一个骆驼队，骑着骆驼走了19天才到了宁夏。”解放战争前夕，国民党的军队开始在宁夏抓兵，孟庆智一家人又开始了新的逃难生活，然而前两次逃跑都失败了。“第二次逃难的时候父亲病重，我们给他找了一头毛驴，一口气跑了35里，休息的时候才发现父亲已经断气了，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当时在戈壁滩上一棵树都没有，要是把父亲埋在这儿，恐怕以后连坟墓都找不到了，只好回去了。”

    第三次终于顺利逃了出来，逃到了兰州。“当时是腊月，但是心里是热的，一点也不觉得冷。”到了兰州之后他开始在电影院卖瓜籽，直到1954年弟弟妹妹们长大了之后才到兰州市食品杂货公司上班，一干就是35年，直到退休。

   “正是因为受过苦难，所以我真的很想帮助他们，让他们随心所愿地去过自己的生活。”老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绽开了如孩子般快乐的笑容。

    有爱的生活不孤独

    暮年之后的生活，害怕的是孤独，渴望的是关爱。帮助他人使老人的精神世界充满了感动，同样，他也在收获别人给他的爱。

    “我是遇到的好人多啊！上下公交车的时候经常会有人搀扶着我，上去的时候也有人让座，从来都没站着过。”有一次孟庆智去雁滩办老年证，在公交车上遇到了王女士，等下车之后发现找错地方了，距离目的地还很远，正好王女士也在这一站下了车，于是她打了出租车将老人送到办老年证的地方，办完老年证之后她又打车将老人送回老年公寓。

    “她端午节的时候给我送来粽子，过年的时候给我送饺子，就像我的亲闺女一样。”说到王女士对他的照顾，泪水湿润了老人的眼眶。

    “这是今年五一的时候，小弟弟、妹妹来到了兰州，我们一起照的。”老人指着挂在墙上的一个并不起眼的镜框说，“老二在新疆喀什，我们把照片寄过去后，他又把自己PS到里边给我们寄了过来。现在我们四兄妹都全了，都在照片里了。” 老人看着照片，笑得合不拢嘴。照片上写着8个字：同胞兄妹，亲窗合影。

    “希望更多的人关注社会慈善事业，让更多的人都行动起来，人多力量大嘛。”谈到自己的心愿时，老人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我看到《兰州晨报》每年都在做资助贫寒学子的活动。这个活动好呀，这些孩子真正是阳光学子，他们更需要得到我们大家的帮助和关爱。”老人不仅自己力所能及地资助这些孩子，而且先后两次来到《兰州晨报》社了解相关情况，回去后，又在老年公寓广为宣传，希望更多的老人和自己一样，都来帮助这些孩子渡过难关。“我们互相给予爱和关注，这样就不会孤独了，这个社会就更好了。”老人笑得很开心。

    在老人宿舍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旧钟表，指针已经不再走动。老人尴尬地笑笑：“这个钟表跟了我20年了，这两天我没有上发条。”也许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老人将手伸到钟表后面，转了几下发条，“滴答滴答……”钟表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响亮。

    资助孩子上学只不过是老人平淡生活中一个小的波澜，生活终将归于平静，孤单的生活还会继续。尽管记者的到来给老人的“家”增添了人气，但是很快老人又将开始一个人的生活。就像挂在墙上的老钟，单调却又坚定地重复着老人的心声。也许，直到老人再也上不动发条的那一天，钟表将会永远停止自己的脚步，但那一抹温馨的余晖，将会温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