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养鸭带来的快乐
自我懂事起,我家都是住楼上。这是因为妈妈患有类风湿性关节炎和风湿性心脏病,住楼上,湿气小一些,对身体健康要好一些。正因为住楼上,家里饲养鸡的时候比较少,即使养,也只是临时养些日子,待母鸡蛋下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杀来吃——鸡窝味道太重,打扫也太麻烦了。
然而,有那么三年,我家却住到了“楼下”。就在这几年,家里较长时间地养了鸡,养了鸭。
那么,我家为什么会去住“楼下”呢?这就要回顾当年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了。父亲由于解放前在银行从练习生做到了高级职员,母亲做过打字员,在运动中便成了有严重历史问题的“运动员”,我们一家被赶到一间过去不知做什么用的茅草房居住,顶上漏雨,四处透风,里面阴暗潮湿。父亲的工资、存款都被冻结了,每月只发给一点生活费,而那时,我们还要负担在上海生活的奶奶。这就是我家住“楼下”和养鸡、养鸭的原因。不是响应文学版主写小动物的号召,我是不会提起这些往事的,它永远是我心中的痛。那一年,我只有14岁。
在草房居住的日子里养鸡养鸭,既排解了当年生活的烦闷,增加了乐趣,又起到了调剂伙食,增加营养,补贴家用的作用。那时候,学校“停课闹革命”,我不上学,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我常常会去门口的鸡窝与鸡或鸭说话(鸡、鸭没有混养),告诉它们我内心的苦闷,告诉它们我对它们的喜爱。我给它们都起了名字,每天,我最开心的事,就是放它们出门,迎它们进门。它们都认家,每天天擦黑,它们就会回家。如果我忘记开门,它们就会在门外高声啼叫:咯咯咯(嘎嘎嘎),真是乖极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天晚上,我家养的两只母鸭到了晚上还没回家,我到处找了,就是找不到,我急得都要哭了。然而,第二天一大早,门外竟然响起了嘎嘎嘎的叫声。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我家的两只鸭子回来了。我太开心了,打开门让它们进来,然后抱起它们,抚摸着它们的羽毛,深情地说:你俩跑哪去了,把“妈妈”急死了。不是因为它们身上不干净,我真想亲亲它们。我猜想,有可能是它们贪玩,跟着别的鸭子上哪去玩了一晚上,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一大早就回家来了。
我记得,应该就是在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摸鸡或鸭次日有没有蛋要下。那时候,每天晚上,我一准会去摸鸡或鸭的屁股,看看它们第二天有没有蛋要下。如果有,屁股里就能摸到还没有形成蛋壳的软蛋。到了第二天,我就会早早地在鸡窝里铺上稻草,专等它们下蛋后我去拾。早上,我依然会让它们出门找食。要下蛋时,它们自己会回家,在门口“咯咯咯(嘎嘎嘎)”地叫门。进得门来,赶快就去“趴窝”。而我呢,总是性急地守在窝边看它们下蛋,有时还会扒拉着让它们站起来,看看下面是不是已经有蛋了,害得鸡、鸭因为我的干扰老是下不出蛋来,这时,我就会被妈妈批评。鸡、鸭下完蛋,一准会“咯咯哒”、“嘎嘎嘎”地高声呼唤,催着我拿食物犒劳它们。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有成就感。
我家喂养的母鸡还曾经“抱窝”过。它们在产完一轮蛋后(一般30个左右吧),就会停止下蛋,蓬松起羽毛,不吃不喝地趴在窝里孵小鸡,尽管窝里一个蛋也没有。这是母鸡的一种正常生理现象。可我家不想养小鸡啊,再说也不会侍弄,所以,必须让母鸡尽快“醒窝”,恢复正常的生活。为此,我每天都会将抱窝的母鸡抱到户外去。它们这时会用很大的力量不让我抱它起身,甚至要咬我,完全不像以往那样温顺可爱了。即使我将它们抱到户外,它们也会像疯了一样,蓬松着羽毛,不停地在门外“咕咕”乱叫,让人不胜其烦。母亲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方法,让我给抱窝的母鸡淋水“洗澡”,另外就是给鸡的鼻孔插上一根羽毛。这样,几天后,母鸡就不再抱窝了。否则,它们要折腾20-40天呢! 1971年9月,随着林彪事件的发生,我父亲与许多当权派一起被“解放”了出来,不仅恢复了工作,补发了工资,我们全家也搬回到职工宿舍,又住回到楼上。从此后,我家就再也没有养过鸡鸭了,但它们曾经带给我的快乐却永远留在了记忆中。 小区住户临时喂养的母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