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园弄桥 于 2025-5-21 18:17 编辑
鲁迅先生在《阿Q正传》里有一段写阿Q很自尊的文字,其中有这样几句:“加以进了几回城,阿Q自然很自负,然而他又很鄙薄城里人,比如用三尺长三尺宽的木板做成的凳子,未庄叫‘长凳’,他也叫‘长凳’,城里人却叫‘条凳’,他想,这是错的,可笑!”阿Q不知道,什么东西叫什么名称是约定俗成的,未庄人和他自己把那种凳子叫做“长凳”是一种约定俗成,城里人把它叫做“条凳”也是一种约定俗成。阿Q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这点,所以可笑的倒不是城里人,恰巧是阿Q自己。
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当然不止阿Q一人,几千年前古人就曾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令人惊奇的是,几千年前的古人就不乏真知灼见者。我国古代儒家大师荀子就认为:“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谓之不宜。”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也有类似的看法:“语言是约定的,因为没有一个名称是按本质产生的。”对立观点却认为名称与事物本质之间有一种自然的连接关系:某东西看起来像什么,所以就叫什么,或者听起来像什么,所以就叫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世界上同一事物就只能有一种名称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同一事物在不同语言里可以有不同的叫法,例如表示“人体上肢前端能拿东西的部分”,汉语叫shǒu(手),英语叫hand。同一种叫法在不同的语言里又可以表示不同的事物,例如[iA]在俄语里表示“我”,在德语里表示“是的”。甚至同一种叫法在同一种语言里也可以表示不同的事物,例如shū在汉语里既可以表示“书”,也可以表示“殊”。当然,同一种事物在同一种语言里也可以有不同的叫法,例如表示人体的最上部,汉语里既可以叫做“tóu(头)”,也可以叫做“shǒu(首)”。
大部分有声语言都有一小批象声词,其读音是摹仿自然界的声音。即使这样,象声词在不同语言里的读音也不见得相同,因为它们的读音必须符合各自的语音系统。例如代表雄鸡的叫声,汉语是“wowowo(喔喔喔)”,英语是“cockadoodledoo”,俄语是“kukuriku”。
有的有声语言可能存在着与特定概念相联系的特定的语音系列。例如英语有一些词以“gl-”打头,表示和“看见”的意思有关:glare(闪耀),glint(使发光),gleam(闪光),glitter(闪烁)。但是,这些词在英语里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而且“gl-”一类语音序列在别的语言里与“看见”毫不相干。
什么东西叫什么名称,不但在有声语言里是约定俗成的,而且在手势语里也是约定俗成的。许多手势当初可能是来源于视觉摹仿,具有一定的图象性,后来的发展使它们都失去了图象性,成了惯用性手势,因而看到了手势并不等于就懂得了手势所表示的意思。要证明这点很容易:收看手势语解说的节目时,把电视机的声音关了,只看手势语解说,如果你没有学过手势语,那么,你对手势所表示的意思就会不甚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