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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长城外花果山亦非“世外桃源” ——记上世纪中叶一段知识分子接受再教育 的往事
遵照“农业大学统统搬到农村去”的指示,1969年底,省农业高等学府“一分为六”,按专业下放到不同地区“分散办学”。我们两口连同两位老人和一双儿女,随果树连队集体下放到辽西偏远山区接受再教育。 隶属于省农垦局麾下的县团级单位——前所果树农场,始建于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该果园位于山海关外前所境内挂旗山下,南襟渤海,北负燕山,丘陵坡地几十万亩、栽植果树10000多万株,年产40多万吨,号称“亚洲第一大果园”。 这里,春天苹香四溢,繁花似锦;到了夏日山地葱茏,绿海波涛;最美的季节,应该是秋阳艳艳,红果点点,人们喜摘丰收果实,内贮外运车水马龙。 绥中前所素有“山海关外第一城”之称。境内主峰挂旗山海拔四五百米,关于挂旗山的来历还有一段野史。据说,民初“直奉交战”期间,张作霖与吴佩孚在山海关和九门口之间发生了一场激战。张作霖的15万人马就驻扎绥中前所古城一带,写着大大“张”字的帅旗,呼啦啦地高耸在挂旗山顶上,此后这个地方就被称作“挂旗山”。 12月26日这天的早晨6点,天还没有大亮,准备下放的果树连队教职工在食堂门口集合,有革委会组织的队伍欢送。很多年也忘记不了的竟是,一双儿女一年级的同班学友也起早来送别,并且还相互交换了礼物,那清澈的目光里盛满了童真的离愁别绪,让人不忍细读。 坐了一整天沈山线慢车,傍晚时分到达绥中前所火车小站,有前所果树农场的四辆苏式卡车接站,晚上分别住在事先就安排好的贫下中农家中。我们一家6口老少3辈,被安排在农场7队姜德先家,住他家5间正房“两间一明”的东屋,临时用秫秸隔为里外间,老人和孩子住在靠近厨房的一间,我和爱人住在靠近山墙的另一间。房东一家为了表示欢迎,还从西屋躺柜里拿出贮藏的熟地瓜干和秋收时贮藏的自产苹果。 从高楼大厦的繁华都市,来到偏远僻静的山村,心中油然生起一股酸楚。但转念一想,既然是毛主席的号召,遵照执行定然没错。第二天早早起床烧火做饭,饭后赶紧到场部听从连队安排劳动改造和下放办学的日程。 分散于挂旗山的的国营农场划分为18个分场。果树连队几十个家庭分别安排在场部附近和几个分厂的农户家住宿,参加场队生产劳动。当时农场场部正在军宣队领导下进行“整党”,应工作需要,抽调4名党员参加场部“整党”工作,任命我组长,在军宣队领导下直接参与对原果树农场领导班子整顿改造。这项活动被接受再教育的果树连队群众认为是“高看一眼”。 省城高等农业学府下来的知识分子,来到农村参加劳动,从事苹果园的春季果树修剪、刮树皮、刨树埯等技术工种,开始很不适应。而对来自省农科院具有实践经验的我的发妻来说,真的是“车轻驾熟”;而且愿意承担指导各分场技术员从事“杂交制种”、“果园防治病虫”等技术的任务。不久,就被军宣队、场革委会调任果树农场生产科代行科长职务,负责指导全场的果树生产。由于成绩突出被农场评选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出席绥中县学毛著积极分子大会,并在会上作典型发言。 这种特殊年代“接受再教育”的新兴事物,在不断摸索中总结经验。一年后接受上级指示:以农场农场和果树连队生产科名义联合,创办了一年制“苹果栽培技术培训班”,为丹东地区培训了30多名具有中等专业水平的农民技术员;并编辑出版了一部《苹果实用栽培技术》。此书在当时尚未解除“寒噤”、“知识断条”的那个年代,深受读者欢迎。成了当时用于指导果树生产的主要参考书籍。而参加编写这部《苹果栽培》的主要作者就是我们被戏称“双双李”的两口。 从某种意义上讲,一群被下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知识分子,而其中我和发妻却被抽调到权力部门去指导生产或教育别人,这让承受精神和身体双重磨难的知识分子,难免产生不服气甚至妒忌的心里障碍。更何况挤上前所果树农场这块风水宝地的56名成员中,近半数是共产党员,夫妻双双是党员的就有八对。强强联合谁都认为自己是“老大”,都想出人头地,如果有人稍稍冒尖,难免背后会有微词。 恰巧,此时分散办学前同住一个单元的文田君,飞鸿诚邀我回学校总部,参加创办农业科普期刊新农业杂志,言语中暗示:古长城脚下,环境优美,农学院六个下放地点人人向往前所果树农场。人才济济,能人过多,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由此可见,长脚下花果山 亦非“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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