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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作家余子禹、现洛阳市文联副主席、作协副主席
第九章 五四战斗(1) 九连坚守的E高地右侧20米处的一个天然石洞内,越军313师某团的一名副营长,带领50多人守在那里。他们经常利用有利地形,打死打伤多名战士,破坏Α团工事,对前沿阵地构成很大威胁。大家恨得咬牙切齿,多次向上级请示要除掉它。 因为现在打仗不光是军事仗,更重要的是政治仗,部队每进行一次军事行动,必须报请上级指挥机关审批,否则不许主动出击。最后,经上级指挥机关层层审批,终于决定拿下这个高地。师指挥部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A团三营九连,它预示着又一次激烈战斗就要开始了。 八里河东山的山坡上,三营长正带领各连长,在这900多米高的地方,观察只有100多米高的E高地,就像观察沙盘一样,非常清楚。在40倍的高倍望远镜里,一下子把山洞拉到跟前,洞里越军穿着裤头背心,三五成群地坐在那里聊天、乘凉,洞口一条堑壕几乎和九连的堑壕相连。 指挥员带领骨干观察敌人阵地 九连的任务是力争用较小的代价攻占越军占领的另一半高地,清除这个毒瘤。他们组织了三个突击小组,每组三名勇士,分梯队交替掩护突击。三炮连82无后坐力炮六班担任火力组紧随其后。
通过在八里河东山观察地形,摸清了越军的活动规律,制定出具体作战方案,确定了最佳的进攻路线。然后,又返回曼棍师指挥所,召开了协同作战会议。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出击命令。 5月4日上午九时,九连开始向越军阵地逐步推进,很快被敌人察觉,立即遭到越军炮火袭击,无数的炮弹向高地铺天盖地而来。师炮群率先还击,9时15分,三炮连奉命投入战斗,掩护九连作战。双方再次拉开了炮战的序幕。 经过30分钟的炮火准备,基本摧毁了越军前沿的坚固工事和火力点,随后炮火逐渐向敌方纵深延伸,相互压制对方的炮火。往往这一个连齐射刚打完,指挥所紧接着又下达连齐射的命令。炮弹带着风声“呼呼”地从头顶上空穿越,随着“咣——咣”的爆炸声,弹片在耳边带着呼啸一划而过,山坡上升起一处处硝烟。 152榴弹炮射击中 越军恼羞成怒,开始用122、152大口径榴弹炮轰炸,这类火炮破坏性大,杀伤力强。有几发炮弹落在三炮连阵地后方的山谷,对他们阵地构成很大威胁。 这次越军炮击的强度,超过3月8日的战斗。不但数量多,而且反应速度快,在动用了远程火炮的同时,还动用了火箭炮并发射了大量的燃烧弹。 山坡上绿茵茵的青草正茁壮生长,橡胶树枝叶茂盛,无情的大火却吞没了它们幼小稚嫩的生命。含胶质的橡胶树,被烧得发出“噼噼啪啪” 的响声。几米高的火焰在风的协助下,迅速地向橡胶林深处蔓延,炙热的大火把有的战士眉毛、头发都烤焦了。 大火过后,山坡上变成了一片焦土,有一片天保农场的橡胶树被烧成一根根黑色的树桩。 九连在强大炮火的支援下,已经接近到越军盘踞的洞口,敌人隐蔽在山洞里不肯露面,躲在工事内用火箭筒和无后坐力炮向进攻的队伍轰炸,还不停地用机枪封锁突击小组的进攻路线,企图阻止部队的前进步伐。 突击小组潜伏,准备随时发起进攻 突击小组进攻受阻,紧跟在后面的一个排,被强大的火力压缩在洞口外的开阔地上。形势万分危急,万一遭到敌人的炮火覆盖,后果将无法想象。九连长田成命令把无后坐力炮扛上去,对洞内之敌给予致命打击。班长郭天喜迅速带领全班冲到最前面,利用有利地形掩护,快速架设好火炮,向洞内负隅顽抗的敌人射击。 突然,从洞内扔出一颗手榴弹,一名战士躲闪不及,光荣牺牲。 战士们被激怒了,连续向洞内发射四发炮弹,炸掉了横在洞口的一堵墙。紧接着喷火兵快速运动到洞口,趴在地上迅速架设好火焰喷射器,只见喷火兵轻轻一扣扳机,背在背上的乳状汽油,立即变成一股强大的火龙飞进洞内,这种乳状汽油紧贴在人体和岩石上,立即燃起熊熊大火,烧得敌人在地上乱滚,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火苗,洞内岩石也被烧得发出“啪啪”的崩裂声。 喷火兵向敌人阵地发射 敌人的火力哑了,卧倒在洞口附近的突击小组,看到时机已经成熟,随着连长田成的一声令下,迅速冲上去,他们没有贸然进洞,而是有的向洞内扔手榴弹,有的用冲锋枪一阵狂扫。 第一突击小组刚刚后撤,担任爆破任务的第二突击小组,抱着炸药包就冲了上来,动作麻利地把炸药包堆放在洞口,一切准备妥当,全体队员快速撤退到山崖下隐蔽起来,最后一名爆破手引燃了导火索,迅速向山下滚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面前烟雾滚滚,山洞被炸塌了,50多个敌人,一个都没跑出来,全部被炸死在山洞里。 E高地终于被九连全部控制。 据统计:三炮连当天共发射炮弹1324发。 5日下午,三炮连三班从前沿阵地上撤下,返回连队休整。他们班在阵地上坚守的时间最长,先后在三个步兵连,五个阵地上战斗过。全班六名战士,其中三名受伤住院,战斗力明显下降,经向营部请示,终于批准了连队的要求。 三班刚上阵地时,配属九连坚守在156、142阵地,在距敌几十米的地方生活、战斗。后来又配属七连,在3月8日的战斗中,越军向他们坚守的255高地偷袭,全班投入激烈的战斗,先后五次打退敌人的进攻。 战士鲁建武首先发现越军偷袭,他大喊一声,抓起手榴弹就扔,在不长的时间内,他一人就投了五箱半,胳膊甩肿了,仍然坚持投弹。这时,敌人的一门无后坐力炮,不断向他们射击,他迅速和班长徐明扛起火炮,一连发射三发,摧毁了敌人的火力点。 三月底,七连换防,他们班又被配属到八连,驻守在168高地。同时,担任166高地烈士、伤员的抢救工作和生活保障任务。每天在生死线上挣扎,在敌人的枪口下穿行。 漆黑的夜,身背烈士的遗体或水桶,一步一步地在山坡上爬行。尤其是抢救伤员更加困难,四五个人抬一个伤员,在陡峭的山坡上移动着,为了让伤员保持平衡,减少痛苦,上山时前面的人爬着行,下山时后面的人跪着走,膝盖磨破了,全然不顾,他们身后的岩石上,留下了一个个鲜红的血印。 A师女子救护队在抢救伤员 有时地形复杂,敌人的火力又猛,一晚上才能运送一个伤员。战士谢长明同志,在抢救伤员时,被敌人发现,炮火向他袭来,这时一块弹片带着响声向他头部飞来,他头有意识地稍稍一偏,弹片在他面部划过,他立即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一股热流从脸上淌下,用手一摸鼻子被削去一半,鲜血直流,班长让他回去休息,他坚决不肯,经过简单包扎,坚持和战友把伤员送到救护所。像这样的事情,在前线是司空见惯的。 今天,是战士张德柱24岁生日,邹安通知炊事班给他加了几个菜。晚上,邹安和几个战友,一起向他表示祝贺。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显得特别明亮,它不住地向战士点头微笑,向在战火中度过24岁生日的战士祝贺。大家频频举杯(罐头盒),祝贺张德柱同志生日快乐,并小声唱起“祝你生日快乐”。 正当大家高兴的时候,越军又来凑热闹,炮弹呼啸着从头顶上飞过,给愉快的生日增添了浓厚的战争色彩。几分钟后,上级下达还击命令,他们立即放下酒杯,跑向炮位,草草地结束了“丰盛”的生日宴会。 22时15分,越军不甘心失败,又组织兵力向E高地发动进攻。他们先采用偷袭的方法,爬到半山腰时被哨兵发现,双方立即展开激烈的战斗。 22时18分,三炮连奉命还击,打击偷袭之敌。随着一颗照明弹挂上天空,敌人完全暴露在九连面前,冲锋枪、手榴弹,一起向敌人射击。越军为了掩护偷袭之敌,炮弹不断向E高地覆盖过来,九连指挥所被炸坏,连长田成胳膊被弹片划伤,他仍然坚持在指挥位置上。 战士们迅速进入阵地 越军的一发炮弹正好穿过土层钻进九连的一个工事内,坚守在里面的7名战士全部被炸死,看上去惨不忍睹,没有一具整尸,腿、胳膊、内脏,炸得到处都是,洞内壁上粘连着许多肠子和内脏。后来战友收拾烈士遗体时,已经无法辨清每位烈士,无奈只得一起装进几条麻袋,写上7名烈士的名字一同火化,然后又分装在7个骨灰盒内,上面贴上烈士的照片。 战斗继续向其他阵地蔓延,A团阵地前沿,变成了一片火海,全团都投入了战斗。 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Α师炮兵团、炮兵师的炮群,先后投入战斗,压制敌人的炮火。强大的炮火不断地向越军纵深阵地延伸,炮弹带着风声在空中飞过,爆炸时的闪光,显得格外刺眼。 又一批敌人偷偷向前沿爬来。战斗在持续着,仗越打越激烈。越军几次冲上山峰,都被打了下去。双方展开拉锯战,一方想夺取山头,一方却寸土不让。战士们在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捍卫着军威和祖国的尊严。尽管身边的战友不断地受伤,不停地倒下,他们没有被吓倒,仍然顽强地战斗着。 越军以班、排为单位,多层次、多批次,轮番发动进攻。九连的防御工事,不断被炮火炸毁,他们利用打退敌人的间隙,抢修工事,当敌人冲上来时,又立即投入战斗。 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三时,越军见得不到便宜,才逐渐停止进攻。前线又慢慢恢复了寂静。 晚上,天阴沉沉的,山上漆黑一片。越军看到偷袭的时机已经成熟,又组织力量,再次向E高地悄悄地摸上来。他们先是三五成群,以小股人员偷袭为主,在夜幕的掩护下,一步步地向九连阵地接近,企图摸进哨位,活捉哨兵。 这时,一个敌人不小心,碰响了散落在阵地前沿山坡上的罐头盒,九连的战士立即向响声处投掷手榴弹。为了弄清面前到底有多少敌人,又向三炮连呼叫发射照明弹。随着指挥员的一声令下,天空像白昼一样,敌人完全暴露在战士们面前,立即龟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射机枪封锁敌人的进攻路线 高射机枪封锁住了敌人前进的路线,炮弹也不停地在他们身边爆炸。有的敌人见势不妙,丢下旁边的伤兵,抱头鼠窜。 5月7日,越军不甘心失败,对A师在偏马的85加农炮和高机阵地,进行猛烈射击。因为这两个阵地,直接威胁着越军清水河口子和大青山的交通要道。有效地杀伤了敌人的有生力量,封锁了敌人的后勤供应线。 为此,敌人恨之入骨,想除掉这个阵地。他们调集重型火炮射击,同时,又调动了导弹连,向阵地发射了四枚有线制导导弹,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一门火炮被炸坏,两名战士受重伤。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A师炮群组织还击,打击敌人的阵地,压制他们的炮火。 20时,越军以一个营的兵力,多层次,多批次,再次向166高地轮番进攻。敌人沿166、167高地两侧,向166山峰偷袭。被Α团发现后,立即转入强攻。 Α团的炮火在九连的指引下,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但是,越军像输红眼的赌徒一样,不计后果,无论伤亡多大,进攻的步伐始终都没有停下来。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接着往上冲,已经攻到离主峰20米的地方,形势万分危急。 九连长田成,用861步话机指挥部队作战,命令最前沿的战士,狠狠打击敌人,坚决守住阵地。无线电里传来战士沙哑的声音:“请连长放心!人在阵地在,只要还有一个人,确保领土寸土不丢!” 电话里传来呼叫炮火的声音。“近些,再近些,20米,打!” Α团的炮火已经接近主峰,不能再近了,否则,就会对自己的部队造成伤亡。敌人的进攻步伐,不但没有放慢,反而加快。 形势更加危急。“发射定向地雷!”连长田成命令。战士迅速拉响了部署在堑壕边上的定向地雷,这是前沿阵地上的最后一道防线。定向地雷成200多度的角度,向敌人喷射出无数钢珠,敌人又倒下一片,阵地终于又保住了。 战士们在发射定向地雷 三炮连发射炮弹的速度在不断加快,炮弹一发接一发。阵地上炮弹爆炸的声音和发射炮弹的声音交汇在一起,震耳欲聋。邹安嗓子喊不出声了,就由三排长接着向各炮下达射击命令。 炮管打红了,炮手不小心碰到,马上就烫起一个大水泡。有的战士端起水往上倒,立即发出“刺,刺,刺”的响声,水蒸汽眨眼工夫就不见了。不一会儿,炮又红了。 三营长正在指挥战斗。这时,敌人的一发炮弹,在空中爆炸,钢珠像天女散花一样,从空中落下,有地打在钢盔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还有地打在他的身上,三营长负伤了。机枪连副连长带领几名战士,抬着三营长往救护所送,在陡峭的山坡上艰难地爬行着。 当路过一个山口时,被敌人发现,越军集中火力向他们射击。子弹“啾、啾”地在头顶上飞过,炮弹不住地在他们身旁爆炸。机枪连副连长让战士抬着营长快走,他留下来掩护。 抓起机枪向敌人一阵扫射,这时,敌人一发炮弹在他身旁爆炸,他再也没有爬起来,这位32岁的年轻干部,永远告别了战友,告别了家乡的亲人。 23时15分,枪声减少,炮声停止。越军拖着伤员和尸体逃走了。夜又恢复了平静,天空上的月亮,看上去格外明亮。 这几天,战斗明显减弱,偶尔有小股部队活动,炮击也少多了。 邹安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派司务长刘宏林去后方买菜。18时,邹安接到电话,买菜的车已经返回船头。于是便派人去船头背菜,结果被敌人发现,炮弹跟在战士们的后面打。 邹安在遭到敌人炮击的战士 邹安放心不下,爬到半山腰,用望远镜观察着,他看到战士们扛着麻袋,一会儿卧倒,一会儿跃进,有时还在地上滚进,用各种方法躲着敌人的炮击。他很着急,嘴里念叨着千万不要出现伤亡,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返回战士的数量。 最后几名战士,终于通过百米开阔地带,到达里头寨。这里一片废墟,是越军重要的炮击目标,他们不敢久留,稍一喘气,就向山腰爬去。 有两个战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地上休息,当听到敌人的炮弹向他飞来时,拔腿就跑,鞋掉了也顾不上捡,光着脚丫子在山坡上跑着,脚踩在路边尖尖地刺上,也顾不得疼痛,身后地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人终于全部返回阵地,还好,没有出现伤亡,邹安久久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但是,背回来的菜却散落得所剩无几。 5月10日,三炮连在82迫击炮阵地召开支委会。连长赵国伟从128高地上的观察所下来,副连长朱学文、副指导员侯天顺也各自从阵地上赶来。 邹安主持会议,连长赵国伟传达了营党委会精神。主要内容是:换防的具体问题;撤退的方法;交接的手续;物资的清理与登记,以及思想政治工作等。研究了组织发展问题,大家一致同意发展吴新兴、杨立华同志火线入党。 会议进行了分工:连长赵国伟负责128阵地观察所的交接工作,待军事指挥权移交后,追赶连队;指导员邹安负责连队撤退中的组织指挥和思想政治工作,确保大家站好最后一班岗;副连长朱学文负责160迫击炮阵地的交接;副指导员侯天顺负责打前站工作;三排长李延来负责82迫击炮阵地的交接。 总之,每个人要各负其责,确保交接工作顺利进行,不留后遗症。 最后,邹安说:“我们上阵地已经快半年了,过去大家厌战,急于下阵地,现在很快就要交接了,要防止麻痹思想和松劲情绪,干部要严格管理部队,随时掌握战士的思想动向。今后,只要敌人不打击我们,各班就不要主动出击,创造出一个安静的环境,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争取大家平平安安地撤下去。” 一班长郭天喜带领全班从前沿阵地撤回连队。他们班参战以来,一直配属在九连作战,先后在“李海欣高地”、145高地坚守,这次又随九连进攻E高地,帮助九连扫清了进攻路上的火力点,出色地完成作战任务。邹安安排他们在82迫击炮阵地住下,先休整几天,然后随连队一同后撤。 5月12日20时,副指导员侯天顺带领战士倪顺华同志打前站出发。邹安和他们握手告别,嘱咐一定要小心。目送副指导员侯天顺他们消失在黑夜中,然后从天宝农场乘车前往。 5月13日上午,二班副班长原邹安的通讯员马文立同志,看到战友们干渴难忍,嘴唇干裂出血,有的战士在喝自己的尿液,就悄悄地背起水桶走向水源地,在回来的路上被敌人发现,机枪追着他打,他在慌乱中不小心踩上地雷,脚被炸掉一只,左眼被炸伤,被紧急送到前线救护所处理。 战士背水时受伤 因天气炎热,条件艰苦,把小腿锯掉后,马上用直升飞机,送到昆明军区总医院。邹安得到消息后,非常伤心。 马文立担任他的通讯员已经两年,邹安和他的感情非常深,在作战中,他们经常一起去执行任务,多次穿梭在敌人的炮火中,并且相互照应,躲过了一次次险关,结下了超越常人的感情关系。 没想到半年的激烈战斗生活快要结束了,再有几天就要离开战火纷飞的战场了,马文立却负了重伤,怎不让人伤心。 马文立躺在手术床上,眼睛里尽是无影灯的斑斓光点。他想不通,那地方平平常常,怎么一脚踏上去,就把脚炸得骨碎肉烂。确认不是做梦后,他心里泛起一层淡淡的迷茫,还有遗憾。 战友们围着哭,他笑着被抬上担架,说没事,我很快就能回来,你们哭啥!在野战医院,护士用剪刀一片一片地剥去他的衬衣,当剪他的裤衩时,他很不情愿,几个月没洗澡,埋埋汰的,让人家大姑娘给拾掇,他害羞起来,闭上眼睛,两只手很想移下去捂住那儿。待以后出院再见这些姑娘,脸往哪搁呀。 军医在用清水冲刷他的大腿,泥是红的,血是红的,红水渐渐流下,夹杂了碎肉和骨渣,伤口毕现。脚完了:用何等的想象力,也无法把眼前的筋络络还原成脚的意象。爆炸力向上传导,小腿骨劈裂,糊状的骨髓把红肉丝紫筋条染得晶莹,没血色的皮肤还看得过去,里面的肌肉组织却松散得像摔坏了瓤的西瓜。 在昆明军区总医院经医生检查确诊,马文立伤口严重感染,需要做第二次手术。刚截肢的小腿,又要进行二次高位截肢。刀刃贴着骨头,又一推一拉变换着角度,软组织上下脱节。 锯骨的钢锯是管工通常用的那种,锯身和锯条经过高温消毒,用起来得心应手。锯齿与腿骨的摩擦声在马文立听来,像是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台水泵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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