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y2018中国旅游随笔【七】 到上海作回乡下人（上）

魏淑芬

【July2018中国旅游随笔之五  到上海作回乡下人（上）】

上海于我不陌生，儿子也不是第一次到上海，我们都对这个城市情有独钟。中国人大都喜欢上海而不喜欢上海人。如果说将愚顽不开的落后群体称为“乡下人”是中外共识，那么直呼上海以外全体国人皆为“乡下人”则是上海人的独创。上海人以洋气著称。何为洋气？洋人之气也。说明上海人的傲娇并非只是城里人对乡下人的鄙视，那种上等人的感觉其实是由大洋彼岸而来，十里洋场彰显的是一种文明对另一种文明的俯视，不是土生土长的。

上海人的优越感由来已久。这点只从他们对那本户籍册的呵护即可窥见一斑。即便在人均住房面积低于四平米的时代，上海人也绝不会自愿拿他们脚下巴掌大的那块住宅去其它城市换取更大的空间。无论何时何地，两个以上的上海人碰到一起必定会用上海话谈笑风生，全不顾周边朋友同事的尴尬难堪。上海话曾经是中国最尊贵的语言。

那么上海人有没有理由居高临下笑傲全国呢？换句话说，他们可以有这种自信和资格吗？

鲁迅笔下的上海人其实是很猥琐的。他们“宁可居斗室，喂臭虫，一条洋服裤子却每晚必须压在枕头下，使两面裤上的折痕天天有棱角。” 但这行头显现的却恰是与缅裆裤相去甚远的另类文明。九十年代之前出差上海的荣耀绝不亚于今天出游纽约巴黎。谁到上海不买几件衣服几双鞋回去？好看时尚耐用便宜，产品优点都占尽了。

中国近现代史上所有与西方文明相关的物质生活几乎都从上海开始。2010年到上海，我携老扶幼带着母亲和儿女住进始建于一八四六年的浦江饭店（理查饭店），这座建筑几乎见证了中西文明碰撞以来的全部历史。中国最早的弹子房、扑克室、酒吧、舞厅都在这里开设，第一盏电灯在这里点亮，第一部电话在这里接通，最早的自来水在这里淌出，此外还有交际舞会，交响乐团、马戏团、电影…… 谁知道这里藏有多少的中国第一。

这次来，儿子问为什么不再去住那家很酷的酒店？房价八年涨了快一倍，住一晚一千好几百。还是实惠些住虬江路好了，旧时华界与租界的接壤带，离繁华不远，房价便宜很多。

箱包放下就张罗找上海小吃。黄河路上的小杨生煎颇有名气，不很远，出租车起步价大约十分钟。上海的出租车是一路上最贵的，比最便宜的长春贵了一倍多，问路上海人多半不会告诉你如何乘公交地铁，只讲出租车大约多少钱。
从早上去成都机场乘机一天没吃饭，坐下来天都快黑了，闻着刚出锅的包子忍不住的咽口水。过去讲上海生煎包子只是鲜肉馅，现在多出些花样，还有荠菜馅和大虾馅。儿子只要吃鲜肉馅，我生怕错过了别样美味，就要了一份生煎三拼。油豆腐粉丝汤是我要吃的，还有馄饨和几碟小菜。提醒儿子包子一定要先戳个洞放出气来再吃，可端上来的包子看上去并没有那样神气，戳了几下也不见热气扑哧一声冒出来，儿子没戳洞半个包子已在嘴里，显得我很鸡婆。八十年代中期出差上海，站在城隍庙街头吃刚出锅的生煎包，很小心地咬开一点点，嘴巴还是被热气热汤烫起一只大泡，又痛又难看地一直挂回到北京。这么多年总也忘不了那只最好吃的包子。故事讲给儿子听，他说在苏州吃哑巴生煎你就说过了。从哑巴生煎到小杨生煎究竟哪家更好吃？儿子耸耸肩膀。

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有些闷热的街头依旧人来人往，店铺灯火通明。儿子告诉我明早想吃豆浆油条，问了几家店都没有满意答复，闲逛中他被一个小店吸引，推门一步跨进去是位美国小伙儿经营的酒巴。他乡遇故知，……你好我好…… “I’m chef.” (我是厨师。)”me too”(我也是。)越说越近乎。儿子内行地要了一杯什么威士忌，那位叮咣几下做出来，又给自己也做了一杯，两人吧台上对面坐下，说着喝着忙得嘴不停歇。我给自己要了杯苏打水找个舒服点的沙发坐着听他们说话，把时间和空间让给两个年轻人。

美国小伙叫加西瓦，从休斯顿过来读大学好几年了，中文说的不错，对这份暑期工作也挺满意。他以老上海的资格为我们指点迷津，还用中文写下他推荐的餐馆和路段。结完帐送我们出来，指给我们看前面有很多人在排队的佳家汤包。

听了加西瓦的免费广告，清晨步行回黄河路去吃佳家汤包。夜里刚下过雨不闷不热。说是不远其实走起来也不近，加上路不熟就更觉得有些吃力。上了一座桥我停下来靠在桥栏杆上喘口气顺便告诉儿子下面就是苏州河，通到苏州去的。他向下看了一眼大声喊着问我为什么水面上漂的都是死鱼？看不清拿出眼镜戴上，果然很多死鱼。为什么？天知道。看过江里漂下一百多头死猪的上海人应该不会再对这些死鱼好奇。跟外国人出门真麻烦，明明小事一桩却大惊小怪。

佳家汤包门口排的队比昨天还要长。和小杨生煎一样，店面不显张扬，看上去就是很随意的街边小吃，一版菜单挂在墙上，简简单单却样样可圈可点。早饭时间还未过，想不好是排队还是不排，要不先去看看那边的葱油饼？

整条街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炸葱油饼诱人的香味，相信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难以不为所动。不是餐馆是个饼摊，两只大大的饼铛里焦黄酥脆的葱油饼吱吱作响。二话没说买下两只当街大快朵颐，不过瘾再买两只。早先听说上海阿大葱油饼，极有凌晨摸黑排队去吃的冲动。不想BBC的一集纪录片《上海之味》惊动了满世界的馋虫，也把个深藏弄堂几十年无照经营的小店搬到聚光灯下，没几天就被雷厉风行的政府监管部门责令停业关门了。刚想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西洋人那里懂得中国文化的精髓，白白砸了人家的饭碗，不料故事很快又有了阿大重新开张的续集。不仅有了热闹商街的全新门市，而且“全新的不锈钢料理台、水斗擦得发亮…”（新民晚报）。据说是李总理的指示为阿大带来了新的生机，只不知这一大笔的开张费是由那个付款，也不知中国的好东西为什么非要等外国人点赞才算数。

周边转来转去还是放不下佳家汤包，再去看排队少了一些人就下定了等的决心。旁边一家卖鲜果饮料的店很沾了一些汤包店的光，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杯冰果汁在等，儿子也加入他们买了一杯。清凉多彩的果汁冲淡了期待的焦虑，不过轮到挤进门口点购的时候我们还是很兴奋。不买纯蟹粉馅的，不但贵也不那么好吃，蟹粉鲜肉和鲜肉馅各六只再加一碟姜丝醋，尝到即可。店里不大的饭桌排放很紧凑，四个人的桌子我们被安排和两位西安来的年轻人同桌，也是慕名而至的游客。“上海饭吃得惯吗？”他们点头称赞。“比你们那里的羊肉泡馍如何。”他们相视而笑。包子吃得很开心，儿子说比得过台湾的鼎泰丰，我也同感。在我的建议下，两个年轻人也加了一碟姜丝醋，吃起来倒是不一样。

叫出租车去外滩。中年女司机上车就搭话，“孙子吧？”“是儿子。”“这儿子真孝顺，知道带着老妈出来玩儿。”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南京路口跳下车，儿子箭步冲向外滩十八号，“Neuhaus café，L’atelier de Joel Robuchon，Hakkasan……”，他兴冲冲地喊着，我下意识地摸摸钱包。虽然吃饱了来的，仍想进去坐一会儿，是和黄河路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上海。喜欢这里的富丽堂皇高贵优雅。点了咖啡、苏打水和几样清淡的甜点，红色沙发上环视乳白色的大厅和高高的廊柱，慢慢地品尝着大半个世纪前另类文明的格调风情。

“喜欢吗？”我问。

“Macaroon（迈卡龙）做得不好。”

在味道的殿堂里他永远挑剔。

廖若晨星

谢谢魏淑芬老师: July2018中国旅游随笔【七】 到上海作回乡下人（上）
下午好

山洞

    她作为中国人也太地道了，“中国人大都喜欢上海而不喜欢上海人”，单凭这一句话就敌过多少上海人和“乡下人”对上海和上海人之间关系的认知。
    封闭的中国开门对外，当然最是海边先得利，这叫“得风气之先”。江浙一带又是富庶之地，文化之乡，自然而然会融会贯通中西之优为自己所用。见识过了“两面裤上的折痕天天有棱角”，那就肯定再也看不惯“缅裆裤”了。人穷是一回事，但开过眼了，长了见识又是另一回事，谁都知道哪么样才叫好。你看看如今进过城的农民工还像他们刚出来时的样子吗？
     得跟她学学认识上海。
    不过她记忆里的上海与她眼前的上海肯定不会一个样了，这种状态特别会让人老是去比来比去的，酸辣苦咸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有数，旁边的儿子却似个傻子一样只会大喊大叫“为什么水面上漂的都是死鱼？”，又哪里知晓“阿大葱油饼”的奇遇记式的翻来覆去，尽管他对味道是真地道——扣他个“只专不红”帽子一点都不冤枉他。

山水人家

欣赏老师精彩佳作，凌晨问好。

沪上人

欣赏学习！谢谢分享！

彩色风筝

欣赏佳作，介绍小吃~

魏淑芬

廖若晨星 发表于 2023-3-11 16:29
谢谢魏淑芬老师: July2018中国旅游随笔【七】 到上海作回乡下人（上）
下午好

谢谢星辰老师关注欣赏！

魏淑芬

山洞 发表于 2023-3-11 17:40
她作为中国人也太地道了，“中国人大都喜欢上海而不喜欢上海人”，单凭这一句话就敌过多少上海人和“乡 ...

谢谢老师点评交流！
呵呵，那个儿子可不是“只专不红”哦，甚至比咱们现在的年轻人还“红”呢，用他老妈的话说是“一个社会主义者”

魏淑芬

山水人家 发表于 2023-3-12 05:46
欣赏老师精彩佳作，凌晨问好。

谢谢山水老师关注欣赏！问好！

魏淑芬

沪上人 发表于 2023-3-12 12:42
欣赏学习！谢谢分享！

谢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