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白天的车场哨,因为人员训练多来回走动,需要集中精力,否则会遭到干部的训斥。白天站哨时间为两小时,基本不会误哨,而夜间就不同了,抱着枪钻进坦克篷布兜里,呼呼一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可是好景不长,我们营开始换哨,由车场哨换到弹药库。 坦克部队的弹药库储存弹药多,主要弹种是坦克炮弹,还有高炮弹、手雷、炸药和各种枪弹。因为高度危险,弹药库周围严禁人员停留和进入,防火防特,重点防范仇视社会包括因没有入党提干挨处分而走极端的个别现役军人,这种将不满转化为仇恨,处于报复心态首选就是弹药库,所以我们站岗都是荷枪实弹,遇到不听劝阻的可以开枪。其它有一战士因为没有入党而怀恨在心,将几公斤梯恩梯炸药放在方凳子下面,外面糊一层报纸,坐在电影机旁边,乘大家关注银幕时,点燃导火索后悄然离开,20秒后梯恩梯爆炸,炸死炸伤数十人。此恶性事件遭全军通报,相关干部处分降职,该军人也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同时弹药库按照安全规定必须远离营房至少800米,防止弹药库爆炸伤及部队和周边百姓, 这样站弹药库岗哨责任巨大,一旦出现问题可能就是死人的问题,所以站岗都保持着高度警惕。我们团的弹药库坐东朝西建在离营房北边八九百米远山脚下的一个突起缓坡上,弹药库后面是高高的围墙,前面除了一片开阔地,就是一条深沟,沟里有一条小溪终年流淌,而沟边上方布满一圈圈的铁丝网,弹药库北边有一岗楼,白天可以在里面遮风避雨,但到了夜晚,相信没有一个兵敢停留在岗楼里,关键是担心摸哨,你想想在方圆几里没有人家的情况下你被摸哨,即使与袭击者拼死搏斗也无人知晓。记得我父亲部队六十年代大比武,师侦察连就有一个训练科目晚上摸哨,一个是侦察连技艺不精,再一个哨兵枪里有子弹,发现情况一枪将侦察兵打死,以后我父亲部队再也不搞摸哨训练。我们弹药库晚上干部很少查哨,万一忘记口令或者哨兵紧张,说不定就给你一枪。 更可怕的还有从宿舍到弹药库这段路两侧是坟地,夜晚走过时,飘忽不定的鬼火就在你脚下游动。记得第一次站弹药库哨就让我吓得腿软,担心道路两旁坟里埋着的死人会从坟里爬出来,露出滴着血的獠牙到我身后冲着脖子咬一口,想到这脊梁骨就直冒冷汗,我也不敢四下看,硬着头皮往前快走,最后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胆怯居然跑了起来,等快到弹药库才放慢脚步。战友的耳朵在夜深人静时听得非常清楚,交哨时故意问我半夜跑什么?我脸一红解释是让战友赶紧回去睡觉,战友心知肚明的一笑,叮嘱我千万不要站在岗楼里,战友的话让我心里直打鼓,你给我十八个胆,我也不会进去。站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巡视弹药库的几个大门,因为弹药库台子有五六十米长一米多高,方便装卸弹药,在上面巡视会安全许多,人也很难接近, 我突然明白之前车长对我表态不害怕后那意味深长的微笑,感情弹药库才是真正的站哨。 站弹药库哨经历过两件事: 一天半夜,狂风夹着雨轮到我上哨,推开门雨水已经打在脸上,赶紧整理好雨衣,一手拿着手电一手端着打开保险的手枪钻进了漆黑的夜幕中,当快走进坟地时,心脏突然嗵嗵嗵的加速地跳,仿佛卡在嗓子眼上,不远处一团团鬼火飘忽不定,有得竟向我靠近,突然一声凄厉得尖叫,差点让我灵魂出窍跳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把手枪端起,瞄向发出声音地方,手电光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很微弱,只见一座坟头上蹲着一只黑色野猫,一双眼睛阴冷的看着我,我曾听说猫会唤醒坟冢里的死者,他会爬出墓穴,用长长尖利的指甲掐断过往人的脖颈。一想到这两条腿不听使唤撒丫子就跑,一口气跑到哨所,战友看到我气喘吁吁就打趣地问: “下雨天跑步也是为我早点回去睡觉?” 我连忙回答: “正是正是。” 被战友嘲笑自然心中不服,既然你不害怕那我就试试你,看你是不是真胆大?这一晚又是弹药库哨,我提出和战友调换一下,他感到有点奇怪,我诈称有点失眠,早点站完哨可以放心的睡,战友不疑有诈爽快答应。这一晚明月高悬,地面照得清清楚楚,即使月光下看书也不成问题,选择这种夜晚实施非常有效。一个小时哨很快就到了,我可以听到远处战友的脚步声向弹药库这边走来,这时候我开始实施我的恶作剧,仰躺在弹药库门前的水泥地上,手枪套扔在不远的地方,把手枪插在腰后,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逐渐走进的脚步声,突然脚步声停止,我微微睁开眼睛偷瞄,只见战友勾着腰哆哆嗦嗦端着枪,离我十几米远犹豫不敢靠前,估计是担心伤害我的人就在附近,过了五分钟他依然不敢靠近,他在琢磨是回去报警还是守在我的身旁?我突然哈哈大笑猛地坐起,吓得他扔下枪扭头就跑,我赶紧叫他的名字,已经跑了几十米的他终于犹犹豫豫的回来,气愤略显结巴的指责我: “有--有--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吓--吓死我了!万一我紧张给你一枪怎么办?” 我呵呵一笑: “你再打也不会打我。” 他语音颤抖: “万---万一走火呢?” 我这时才意识到开这种玩笑的危险性,只好给他赔礼道歉说出整他的原委,他一笑: “其实我好几次路过坟地也是跑,那地方每次经过都是心惊肉跳高度紧张,尤其是风高月黑看见鬼火”。 我以为只有我胆子小,没想到他也是如此。只是以后再也不敢开这种玩笑,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