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6月的一天,湖北省蒲圻(qí)县(今赤壁市)下达了一份通知,这份通知有点特殊,它是单独下发给一位老汉的。通知的内容大概如下:
有位中央领导要见你,收拾一下准备去武汉!
这份通知一下达,老汉家里就炸锅了。“中央领导?见我爹?”老汉的孩子怎么都不信,立即上前询问前来通知的工作人员,可是那人只是摇摇头,表示保密,不能说!
又是中央领导,又要保密,那肯定是大人物,咱们可不能丢人,得赶紧给咱爹拾掇一下。
子女们开始翻箱倒柜,没多久,几个人意见逐渐统一,选出了一套见面的衣服:
上衣:一件白色绸缎衣;裤子:黑色绸缎裤;鞋子:一只大头牛皮凉鞋。
老汉平时穿惯了旧衣服和破布鞋,突然穿这么一身,怎么都不舒服,叫嚷着不行不行。可子女劝他,去见中央领导不能丢人,穿着破烂衣服像什么样。
老汉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就勉强答应了。
这天晚上,老汉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今天的通知来得太意外了。“中央领导?”老汉在床上翻来覆去,回忆着自己认识的中央领导,猜测谁会想见自己?
经过一番排除,老汉心里基本有了底,想见自己的中央领导除了他那位大哥,应该也没有谁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大哥,老汉心里就激动。
几天后,老汉到了武汉,随即被带到了黄鹤楼附近的一栋房子。
图 | 黄鹤楼
到门口的时候,老汉就要进去,警卫立即把他拦住,警惕地问道:“同志,你是干什么的?这里不能随便进!”
老汉来见自己的大哥,本是满心欢喜,如今却被拦了,心里难免有些不愉快,跟警卫说道:“毛大哥叫我来的!我来见毛大哥!”
警卫自然知道房子里面是什么人,听到老汉这样说,心里有些奇怪,但随即一想,眼神里透出一股诧异,跟老汉说道:“您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
没一会儿,警卫小跑着回来了,向老汉敬了一个礼:“同志,刚才对不起,您请进!”
进到房子里后,老汉才看到了他这次要见的人,果然是他日思夜想的毛大哥,也就是——毛主席!
毛主席见到老汉后,打量了老汉一番,对他的穿着感到有些奇怪:“穿山甲,你大变样了!这大头凉鞋擦得这么亮,简直把你这个穿山甲的影子都照出来啦!”
“毛大哥,您别取笑我了,都是孩子们非让我穿的。”
这一番对话下来,把旁边的工作人员听得一阵诧异。毛主席和这人什么关系?主席竟然叫他穿山甲?而老汉叫主席毛大哥?
这个老汉名叫王天相,曾经是毛主席的马夫,跟着毛主席一路长征,为毛主席牵马执鞭。
那么,为什么毛主席和王天相要相互这样称呼呢?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毛主席来武汉是干什么的?
这一切就要从毛主席和王天相的相遇说起……
一、毛大哥和穿山甲王天相出生于1899年,家里有兄弟8人,他排行老五,三哥王天德是中共党员,在红军医院给伤员治病。在三哥的示范作用下,1933年,王天相从老家四川巴中逃出来参加了红军。
图 | 王天相
在新兵入伍登记的时候,人家问他叫什么,他说叫“王天祥”,因为是四川话,结果听成了“王天相”,就这样写上去了。不过他对此也并不介意,反正不识字,音叫对了就好,所以他的名字就变成了王天相。
你要是个20岁的小伙子,部队还很好安置。可王天相已经34岁了,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身材也比较瘦小。年纪比较大了,身体上也没有突出的优势,怎么安排他可让工作人员犯了难。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领导发现虽然王天相身材、年纪不占优势,可是这个人行动很敏捷,脑袋也转得快,总有一些鬼主意。这样的人去干“特务”工作,比如侦察敌情,简直太合适了。
不得不说,领导的安排是完全正确的,王天相刚干没多久,就在执行一次任务中立下了大功!
那次,他带着8个红军战士,穿着便衣,外出执行任务。走到村口,发现前面有6个“民团”拿着枪各押着一个人走出来。王天相仔细观察,发现这六个人不简单,像是敌人。
他跟几个战士比划着手势,那意思是拦下。王天相几个人埋伏在两边的树林里,等到那几个人走过来了,王天相一伙人冲了出来,拿下了他们。
这才发现这六个人果然是敌人,而被押着的那六个人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中共地下党员,身上还带着重要情报。
这件事在队伍一下就传开了,大家都夸王天相有勇有谋。王天相只是摸着头,呵呵笑道:“我就觉得那几个人像是敌人,被押着的我哪知道是自己人啊,就觉得是老百姓也得救。”
王天相凭借行动敏捷、脑子灵活在多次行动中表现突出,赢得了领导的肯定。不久后,他就被调入了中央警卫团担任保卫工作,这就让他和毛主席、朱德总司令有了接触的机会。
红军开始长征后,王天相跟着部队一起过湘江、强渡大渡河,表现得很勇敢。在过草地、爬雪山的时候,他就负责照顾毛主席,主要是给毛主席放马、喂马,成了毛主席的马夫。
王天相喂马有一套,他总能想办法把马喂得壮壮的,这样毛主席就能少走点路。他还给马梳毛、洗澡,坐上去就像是坐在海绵上一样,毛主席还夸他:“这马照料得好啊!”
虽然马照料得好,但毛主席并不经常骑,反而总是让给一些腿脚不便利的伤员。王天相劝过毛主席几次,可是毛主席都婉言拒绝了,总是摇摇手说道:“这马照料得好,就要给更有需要的人。”
不仅是马照料得好,喂得壮,还保护得好。有一次,他牵着马出去放牧,让马遛一遛、吃点草料,可突然发现了一个地雷。他拿鞭子一挥,先让马离开,自己再卧倒,人和马这才都没事。
在长征路上,毛主席经常会和身边的人聊天,遇到个百姓或者战士,也会和他聊一段路。为了让行军不那么无聊,毛主席会和身边的警卫聊天,还会根据他们自身的特点,给他们取一个外号,拉近彼此的关系。
和王天相接触了后,毛主席发现他看起来有点憨,实际上行动敏捷,于是毛主席笑着问他:“给你取个穿山甲的雅号,同意么?”
图 | 毛主席
“同意啊,毛大哥给我赐号是我的福分。”因为毛主席比王天相大几岁,毛主席就让他直接叫大哥,王天相也就这么叫了,后来越叫越顺口,就改不过来了。
毛大哥和穿山甲的称呼也就这么来了……
二、救毛大哥,挨朱德打王天相虽然是一个马夫,负责给毛主席喂马,可是如果毛主席遇到了危险,他也会挺身而出,为毛主席保驾护航。
那是在1936年,红军到达陕北后受到了东北军的攻击,敌军营长张萌祖准备袭击在瓦窑堡的党中央。
当时正是端午佳节,红军战士们还沉浸在节日氛围中,加上敌人又是突然偷袭,局势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为了党中央的安全起见,决定立即转移。王天相听到枪声后,立即把马牵了出来,然后等着毛主席。可左等右等,就是没见毛主席出来。
等着急了,他把马系在树上,冲进毛主席的院子,结果发现一群人都在,不停地劝毛主席走,可毛主席仍然抽着烟,看着地图,仔细分析局势,还不慌不忙地说道:“让后方机关先撤,我不着急。”
最后周总理也来了,催促道:“主席啊,赶紧走吧!”
毛主席仍然婉言拒绝了,一直看着地图,分析敌情。听着越来越近的炮声、枪声,王天相着急了,他冲进窑洞里,大声说道:“毛大哥,赶紧走吧,敌人就要来了啊……”
毛主席看着慌张的王天相,笑着说道:“穿山甲,别急嘛,你听这枪声还有距离呢,而且枪声在西边,咱们还可以往南边走嘛!”
王天相急得直跺脚,毛主席却还是不为所动,直到有人汇报后方机关都撤了,毛主席这才走出窑洞,骑上了王天相一早准备的马。
王天相牵着马走在前面,都能听到敌人的枪炮声,心想要是再晚一点只怕敌人就要追上来了。可抬头一看,他的毛大哥一点也不紧张,心里也安稳了些。
王天相对毛主席那没得说,别人看到了都竖个大拇指。但在一次部队转移中,他却遭到了朱德总司令的打,这是为什么呢?
后来,王天相不再担任毛主席的马夫,而是跟随部队前往战场。在战场上,什么情况都会遇到,危险往往就在下一个转角。
在解放战争初期,敌人疯狂进攻陕北根据地,特别是派重兵“围剿”延安。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党中央为了保存实力,决定灵活转移,撤出延安。
一天晚上,后方部队和敌人交上火了,中央机关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转移。可是中央机关有很多文职人员,还有不少老弱病残,这些人行动不便,可是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啊!
在转移路上,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大河,附近没有桥,必须涉水过去。后勤机关临时决定:每个会水的战士必须带5个人过河。
因为天气有些冷,跳进河里后人就更冷了,背了两个人过河后,王天相上岸冻得直打哆嗦。上岸后,还没蹲下身子,左膀右臂和背上就上来了两男一女,他顿时觉得用不上力。
加上心里有些烦,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他就用四川话说道:“让我喘口气。”
然后右手就往后一挥,一人顿时跌倒在地。做完这个动作后,根据他多年战斗经验,顿时感觉有股冷风从头顶袭来。他把头偏开,一把手杖就落在了他的右手臂上,一道红印立刻出来了。
背人还挨了打,王天相心里窝着火,心想这下就算是团长来了也要和他干一架。可当他转过身,睁大眼睛一看,万丈怒火一下就熄灭了。
在他眼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四川老乡朱德总司令,他立即愧疚地低下了头。
图 | 朱德
朱德总司令瞪了他一眼,用四川话严厉说道:“那是你的革命战友。今天别人背五个人过河,你要背十个!少一个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天相不敢反抗,大声说道:“是!”
他走过去向刚才的那名战友道歉,那名战友也明白他是太冷了,刚才又背太多,使不上力,没有责怪他。
王天相老老实实地背了十个人过河,事后想想的确是自己的错,不该发牢骚,不该推战友,朱老总教训得对。
三、救命的银元挨过朱老总的那一记闷棍后,王天相的脾气好了很多,不乱发脾气,对人也乐于帮助,组织上交代的任务无条件完成,而这也为他后来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1947年,刘邓大军千里挺进大别山,王天相此时已经是排长了。到达大别山后,他承担的是后勤工作。
部队缺少粮食,又是初来乍到,必须外出买粮。王天相带着两个战士装扮成老百姓,到山下集市去买粮。可他们刚走到粮食铺门口,就看到一位老汉坐在那嚎啕大哭,身旁放着两个空箩筐。
老汉哭得很伤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王天相走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老汉跟他说道:“这是什么世道嘛,我辛辛苦苦种粮食,挑着一担谷子来卖,两块银元卖给了国民党军队。我再拿着这两块银元去买盐,烟老板一摸就说是假的,我找国民党理论,他们不认账,还拿枪赶我……”
听完这段话,王天相几人都气得发抖,王天相更是叫着要去帮他讨公道。旁边的战士小声说道:“排长,我们有任务在身,事情不宜闹大。”
王天相慢慢冷静了下来,可看着哭得伤心的老汉,他心里也很难受。要不是有任务,他一定帮着去理论一番。他伸手摸进口袋,拿出两个银元,对老汉说道:“老哥,你这两个银元给我吧,我拿我的真银元跟你换。”
说着,王天相就拿过来换了,那个老汉一下都懵了,旁边的群众也直夸王天相是个好人。那两个假银元王天相随手就放进了上衣口袋,然后就没在意了。
王天相的举动让周围人很感动,听说他们要买粮食,不少群众都把粮食卖给他们。没过多久,这次要采购的粮食就齐了。就在准备回去的时候,他们买粮食的举动还是被敌人发现了。
敌人本就对我军进行了封锁,严密注视,在各个地方都散布了眼线。像王天相这样的,买这么多粮食,普通人家自然不会,而且看着又不是本地人,自然就可能是解放军。
为了保护粮食,王天相组织两个战士先把粮食藏起来,然后让他们分头撤离,自己留下来掩护。在和敌人周旋的时候,王天相一边反击,一边拖住敌人。
没过多久,接应的部队就来了,几个手榴弹扔过去,敌人就消灭了好几个。剩下的敌人看到我军来接应了,仓皇逃窜,为首的敌人连长在撤退的时候还不忘对着王天相开两枪。
看着那两颗子弹都打中了王天相,敌人连长心里窃喜,这下总活不成了吧。战友也看到了王天相中枪了,赶紧跑过来,可是王天相没倒下,只是坐在了地上。
战友问王天相:“哪里受伤了?”
王天相有点发呆了,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有点疼,可就是没流血。仔细一看,原来子弹打在了那两块重叠放置的假银元上,一块银元裂开了,一块凹陷了。
掏出那两块假银元,战友们都很吃惊,笑道:“多亏了这两块银元,救了王排长一命,不然就要去见马克思了,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四、革命本色永流传1949年,解放军一路南下,国民党军队接连战败,我军解放了大片国土。在解放了湖北省蒲圻县后,组织上安排王天相留下来,办一个军人供销合作社并担任社长。
16年的从军生涯就此画上了句号,在供销合作社,他牢记毛主席的教诲,“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这一干就是好几年,他也就在蒲圻安了家。
直到1956年,毛主席来到了武汉视察长江大桥,看着大桥进展顺利,毛主席心情很好,还畅游了长江,写下了那句著名的诗词:“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图 | 毛主席在游泳
毛主席好不容易来一次武汉,看到大桥即将完工,又在长江游泳,心情自然不错。心想那就见见自己在湖北的老战友吧,也就想到了他的马夫王天相。
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这次能见到毛大哥,王天相心里很开心,他一直记挂着毛大哥。现在毛大哥来了武汉会找自己,说明毛大哥没有忘记他。
可是毛大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毛大哥为什么要说我的大头皮鞋擦得很亮?王天相心里很疑惑,也很忧虑。他觉得是毛大哥生气了,认为他贪图享受。
回到家后,他立马就脱下了皮鞋,那身衣服也脱掉了,以后再也没穿。子女看到他这番模样,觉得很奇怪,问他见的是哪位中央领导,王天相也不说,就坐在那生闷气。
王天相心里对毛主席说的那番话感到迷惑,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新闻上提到毛主席来了武汉。有同村的人想到王天相那时去了武汉,还有中央领导见他,就把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大家都来问他,刚好王天相也想不明白毛主席那话什么意思,就把见毛主席的事情和大家说了,请大家帮忙参考。因为是毛主席的话,大家也不太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王天相看来,毛主席是说他“翻身忘本”了,可是有人跟他说毛主席就是单纯开个玩笑。王天相也想不明白,想着有机会问问毛大哥。
1959年春节,王天相和当地一位领导接到通知,让他们去北京参观。王天相心想,这下有机会见到毛大哥了,要找他问问那件事。
到了北京后,因为手头有点紧,就想找毛大哥借点钱,顺便问问当年那件事。可毛主席去上海开会了,并不在北京,王天相心里有点失落。
他这次来北京,没有再穿之前那套衣服,而是穿了一套很朴素的衣服,腿上还打着长征时的绑带。他希望这次的表现,能够让毛大哥看到他的“革命本色”,看到他依然没有忘本,没有抛弃勤俭节约的精神。可他的这番心思终究还是落空了。
王天相没有失望,他相信今后一定还有机会见到毛大哥的。
1963年,王天相退休了。后来他几次想去北京找毛主席,却因为种种情况没能去成。
图 | 毛主席
1979年,王天相因病去世。因为他生前经常帮助当地群众,赢得了一片掌声。他去世的时候,很多群众都赶来为他送行。
出殡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一些老人说道:“这是老天为好人去世流泪啊!”可到了殡仪馆,天空又突然放晴了。
王天相去世多年后,有关他革命战斗的故事,还有他在当地扶危济困的故事一直流传,谈起王天相,湖北赤壁的群众都对他赞不绝口,谁不竖起一个大拇指,还会神秘又骄傲地说道:“王天相可是毛主席的马夫!”
其实,王天相身上的革命本色从未消失,毛主席也并不是批评他。人民群众往往是最简单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一清二楚。王天相去世后,从群众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谨以此文纪念王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