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盼年
(2011-1-26 临屏创作,2023-1-20临屏修订)
今天是大寒,明天是除夕,后天就是春节的大年初一了。此时此刻,当在走廊寒窗前吸烟的时候,竟有一种回忆幼童年代过年情景的冲动。
“小时候”这种时刻每人都有,我的“小时候”则是在80年以前。
我家是满族,或者是锡伯族,虽然生活在穷苦的农村,可是特有的过年习俗还是别有情调。
我从懂事时起直到小学毕业,在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很盼年的。那时候让我说为什么,我肯定回答不出来;现在,我基本上明白了“盼头”在哪里。
一是盼望能吃上几顿像饺子那样好吃的美食。在上个世纪40年代的东北农村,绝大多数农民都是非常穷困的。虽然也种小麦,但白面绝对是稀罕物,大米更是很难见到。我只是觉得饺子好吃,特别是妈妈包的那种猪肉酸菜馅饺子。赶上年景好的时候,三十下晚、初一、初三、初五、十五都会有饺子吃;如果年景不好,就吃不上这么多次,但除夕夜间与大年初一和”捏破五”的时候肯定会吃上的,只不过会菜多肉少。
二是盼望能穿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回忆往事,我想不出家里谁做过新衣服,大人穿的都是补丁落补丁的,小孩就更别提了。那年月没有谁家重视孩子,我的感觉和家里的小猫小狗差不多。所以,我只有过年时才能穿上妈妈用她的旧衣给我改的那件蓝色长衫。
三是盼望不再被大人打骂。孩子是穷苦人家大人的出气筒,大人为家里的吃穿犯愁,苦闷、气愤都无从发泄,于是孩子便成了发泄的工具,大人可以不必说明缘由地轻则骂你,重则打你,那打人的手是很重的,而且疼了还不许你哭。只有到过年,为了图吉利不愿听到哭声,受气的孩子才暂时获得解放。
四是盼望能舒心地同小伙伴一起玩游戏。冬天在户外可以玩雪爬犁,打滑刺溜,还可以在室内打棋落,下象棋,讲故事,我的故事最多,也是深受小朋友欢迎的玩伴。
五是能看见大人的笑模样。过年的时候,邻里、亲属都要互相拜年。我的曾祖父是全村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长者,加上屯亲又多,所以来我家拜年的人一伙接着一伙,于是,每天都能见到大人的笑模样,我的幼小的心也好像搬走一块大石头。特别得一见的是,爸爸、妈妈也都会有时间玩玩,每当妈妈和姑姑们兴高采烈地欻嘎拉哈的时候,我都会主动给妈妈看家(保护好初分和赢来的部分)。
六是能看到村里的许多热闹。扭大秧歌是最常见的,偶尔还会有唱大鼓书、二人转、驴皮影的。还有元宵节的彩灯会,更是迷人的景色。我有一位郭姓的六叔,平素尽受地主老财们的欺负。而扭秧歌的时候,他是人们公认的“灯官老爷”,有权随意鞭打看热闹中的不顺眼的人。这给他许多难得的发泄机会。人们能亲眼看到他的鞭子舒畅地抽在谁见都点头哈腰者的身上。
七是过年我又会长上一岁,我真盼自己快快长大,好能帮劳累过度的妈妈干活,帮爸爸挑起照料家庭的重担。几乎每天都在盘算什么时候才是19岁,这让我觉得年过得很慢,所以,刚过完这个年,我就会开始盼望下一个年的早日到来。
这就是我小时候无限盼年的理由。这些理由对于现在的我已经毫无意义。昨天,我问了一下15岁的小外孙(此刻,小外孙正在我的身边,但他已是20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你现在盼过年么?”他回答说:“年有啥盼的呀,每天不都在过年么!”我听后沉默不语:看来还只剩下70-80年前的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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