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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国一帆风顺 于 2022-10-10 18:55 编辑
冯润馨的脸色阴沉，目光炯炯，沉默了老半天才说：“婶子，人活着要有尊严，人穷志不能短，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厂里十几个工人半年的辛苦钱呐。唉，好吧，我什么也不说，派出所再来人，我就说找到了，他俩还照常上班。”
张婷婷听完了丈夫的讲述，后悔的痛哭流涕，内心感到巨大的震撼，自己辜负了冯老冯书记，和润馨姐姐的信任。从此两口子在厂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年底竟然当上了职工标兵，冯厂长亲自把奖金送到婷婷的手上。在后来的蹉跎岁月里，婷婷两口子每当润馨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来帮她。那年润馨不在家，孩子的奶奶发现孙子在发烧，自己又无能为力，就东一家西一家地找人。当婷婷两口子听说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家里所有的积蓄，小跑十多华理把孩子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直到今天，每当润馨回老家的时候都会看看婷婷一家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这个世界上，变才是不变的真理，也许是她太重事业啦，也许是她忽略了丈夫的感情，正当她事业红红火火蒸蒸日上的时候，丈夫长时间的夜不归宿，让她伤透了脑筋。丈夫是个极聪明的人，牌桌上屡屡得手，再加上偷偷的用上一些小技巧，几乎得到了所有牌友的追捧。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她就会很伤心很气恼。这一天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忘记了自己身怀有孕，竟然爬过人家的墙头找回了丈夫。 丈夫却很不以为然的说：“你整天忙得东倒西歪的，挣那俩钱儿。你不是在给自己工作，你是在给大伙工作。是，全村的人都夸你，可你能体谅我的感受吗？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工作，你不懂啥叫生活。你给了我多少关心？你给了孩子多少母爱？你做母亲，你做妻子合格吗？”
她不是不会辩解，她不是不会表达，可她选择了沉默。什么是生活？我要的是什么？她无法回答。她丢不下工作，丈夫也丢不下牌桌。生活还在继续，继续着夫妻俩不和谐的生活。当丈夫几天几夜都不回家的时候，她懒得再去找他了。这时，二小子也出生了，大队乡里计生办找她，她却振振有词：“你们找我？我还没处说理去哪，你们给我带的环儿，检查好几回都没孩子，我儿子是顶着环儿出生的！还给我带来生活困难呐，你们没责任吗？计生办的人也哑口无言了，再也不提罚款的事了。”可从此她的自由的时间几乎没有了，好在有婆婆鼎力相助，大儿子有人哄。
当一个人沉迷于一件事情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会忘记吃饭，喝水，撒尿，睡觉，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丈夫是村里的电工，这天，突然有人来厂里找润馨：“冯厂长，咱村的变压器着火了，你孩子他爸在哪里啊？我们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他，你看咋办呐？她二话没说，回到家拿起脚扣，带上长杆子，急如星火跑到出事地点果断的爬上去拉下大闸，避免了一场大祸。
那一天她很伤心，变压器着火之后两三天丈夫有所收敛，每天有时间也抱抱孩子。可好景不长，一下子又是好几天不回来。索性她就锁上了街门，可夜里十二点丈夫回来了。她故意背过身去，拒绝了他的所有要求。丈夫悻悻然，辗转反侧。她就装不知道。
大约过了几个月的光景，正在厂里工作的她突然看到小叔子老三变颜变色的跑来：”大，大，大嫂，快回家，我，我哥不，不行啦。
当她回到家里，原来那个一米八三大个头儿的丈夫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蜷缩在炕上，在挣扎，在忍耐，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村里的医生说，可能是急性脑淤血，根本治不了。如果去县城，还有100华里，全家人都束手无策。怎么办？谁也不敢做主只有她来决定了。
在家等是纯粹等死，去医院，路上也会有风险，但没有太多的考虑时间了：“老三快去找一辆马车，无论如何我要让他去医院。”当把病人抬上马车，当她坐在丈夫的身边的时候，她的内心开始翻滚。真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苦辣酸甜咸都涌上了心头。憨厚，聪明，温存，一幕幕美好的画面都晃晃悠悠的在她面前展现出来。
路很难走，马车跑快了不行，太颠波，太慢了又怕时间来不及，干脆她就把他放在自己的怀里，这样既减少了对病人的颠簸，马车又可以跑得快点。三个多小时后才到了县城的医院，进了急诊室，医生们紧张的开始了抢救。半小时，一小时，三小时。。。。。。医生惋惜的说，对不起，抢救无效，我们已经进了最大的努力。没等大夫说完，她脆弱的心灵实在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又如此巨大的打击，如万丈高楼失脚一下子昏厥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丈夫的遗体已经抬到了马车上。她的哭声，回响在医院，回响在旷野，回响在天空，回响在那坎坎坷坷的路上。那个29岁活蹦乱跳的生命，就真么简单，就这么凄然，就这么无助地离去了。两个孩子带着孝，依偎在母亲的身边，全家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当中，公公，婆婆更是哭得死去活来，谁都不知道这个家会成什么样子，路究竟在哪里？
27岁的她该如何选择？丈夫入土为安，她每天都要去看一眼，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她真的感觉，丈夫就在身边。恍惚中那高大的身躯，那不爱多说话，腼腆的表情，还有那低沉醇厚的声音都清晰可见，可闻。家里那条大黄狗，也似乎感到了无限的悲伤，主人生前有什么好吃的都不会忘记大黄，从才断奶的小黄，到如今已经5岁多的大黄，和主人的感情也许是实在太深了，自从主人走了以后，它便不吃不喝，每天呆在主人的坟旁。
直到有一天，大黄就真的死在了主人的坟旁。
村里地毯厂的工作经过几年的调整逐步理顺了，稳定了。由于无法摆脱失去亲人的悲痛，她的精神始终振作不起来。大多数人劝她把两个孩子放到婆家一个，自己带上一个还是出嫁吧。要不然，带着两个儿子可怎么过啊。父亲也这么说：“趁着年轻，找个人家吧，孩子呐，你妈我俩给你带。”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有好几个人开始上门提亲了。 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哇，如果把两个孩子都带走，孩子的爷爷奶奶肯定不答应，如果把两个孩子分开，做母亲的又不忍，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牺牲自己，牺牲自己，牺牲自己，方能处理好一切。。
有一天的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处处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一群姐妹在一起杨波激浪。她不明白这个梦究竟是个什么征兆。
那是一个初秋晴朗的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原来，这两位客人是下了火车坐汽车，下了汽车又步行走了十华里，脚底下打了泡才找到她时，她惊呆了。
当她见到两位不速之客的时候，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吴叔叔，梁主任，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两位大驾光临啊，我赶紧给您沏点茶，再弄两盆热水烫烫脚，吃一口我们农村的家常饭再谈工作，这城里人敢徒步走十华里，哪受得了哇？”婆婆也和客人打了招呼，又怕自己说的老家话人家听不懂，：“你去和客人说话吧，我来弄饭”婆婆是个既善良又明白的老人，儿子走后和大媳妇更像亲娘俩，唯恐大媳妇受一点委屈。她对婆婆也特别好。几十年后在外人面前还经常地夸婆婆说：那是个智慧的老太太！
吴厂长面带微笑：“小冯啊，我俩多渴多累都不在乎，只要找到你了，我们心里就亮了。咱京都地毯一厂帮助人家江西景德镇建了六家地毯厂，合同规定教人家学会技术，教人家学会管理，做到盈利百分之三十就算完成任务，人家给咱们一定 的回报。结果，我们派去两个车间主任，15个技术骨干，两年了还在徘徊不前。当地政府要求按照合同向京都地谈一厂索赔呀。钱是小事，可人丢不起呀，名誉就都没啦。丢京都的脸啊。我俩来呀就想请你出山，给我挽回败局，我想你有能力，有魄力担当此任。”
“ 可我既没学历，也不会和领导打交道，还是个女同志，您不怕我辜负了您两位领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如果你做不好，说明我俩眼力不够。学历永远不等于能力，你说条件吧，你选人，给你一路绿灯，只要你挽回败局。”
“ 那您让我考虑一下。”这时梁主任轻声的问道，“小冯，你爱人还在上班么？”她低下头去，轻轻地说：“是啊，在天上，或者在地里上班”“对不起了孩子，对不起，叔叔不该问”两个老头竟然涌出了泪水，也不再往下问了。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还是老厂长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孩子，我们尊重你的决定，虽然我们非常非常希望你出山。”梁主任从随身带的皮包里拿出1000块钱。“来的时候不方便带东西，拿着给孩子老人买点东西吧”“叔叔，你们太客气啦，你们能看得起我，我就很知足了，还让你们破费，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啊”“哪里啊，你在厂里的时候，贡献就够大了”
唉,。。。。。。 老厂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的生命难道就这么脆弱吗，如果不是这偏僻的农村，这一家人就不会。。。。。”
送走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领导，她思绪万千，百感交集。“我究竟该怎么走下一步？”
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不走吧，自己整天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影里，因为小叔子上学，家里还有3万块钱的外债，是丈夫这个做大哥的借的，谁来还？自己总在家里，提亲的恨不能踢破门槛子，可仔细想来，这两个儿子谁能接受？谁能真心实意地帮我带大？不会有一个人，只要我进入了第二次婚姻，绝对是我噩梦的开始。在这个世界上，对孩子最好的，除去我自己，就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再不会找出第三个人。
内心的思想斗争异常激烈，真的走了，远隔几千里之外 ，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想妈妈了，肯定会撕心裂肺的哭，我能安心的工作吗？孩子他爸走了，如果我对不起孩子，他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得到安息啊？时间在一天一天的推移，再想到老厂长语重心长的嘱托，还有那恳求的语气和目光，分明是在说：只有你可以来拯救那几个厂啦，你如果不去，我们就面临着彻底的赔款，彻底的失败。
终于她找到了婆婆公公：“妈，爸，我想了好久了，我还是去江西工作一段时间，第一是把咱家的3万贷款要还上，您老俩安心在家带孩子，孩子没了爸，不能让他俩在再 生活上过于艰苦，将来上学还要花大笔的钱，我想给他俩创造更好的条件，让他俩成才才是对他爸的最好安慰。”
老公公是村里有名的 二点子，在他的思想里，儿子没了，一切就全没了。只是自己的孙子谁也不能动，孙子才是他李家的命根子。至于儿媳妇离家出走，那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谁这么年轻就守寡呀？放手吧。还贷款那是我的事，孩子你管不管那是你的事，我就是拉根棍子去要饭，也要把两个孙子养大。老太太深明大义，这几年来她看到媳妇是个大仁大义的人，有担当，有胆略，有个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她相信，孩子不会失去妈妈，大媳妇绝不会丢下孩子不管。
“你安心的去工作吧，孩子你放一万个心，俩孩子就是咱娘俩的心头肉，就是天塌地陷，我也不会让俩孩子受委屈。假如将来有了如意的人，你就找个人家，也有个靠山，娘也会替你高兴。”“娘您放心，孩子不成人，我不会再找，我的两个儿子就是我最大的靠山”说完娘俩抱头痛哭。
两个生龙活虎的孩子回来了，满身的泥土。老大挎着爷爷给做的木头枪，头带大个儿帽，宽阔的额头把帽子都撑满了。看到妈妈和奶奶在哭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妈，奶奶，谁欺负你们啦吗？走，我俩找他去”然后把帽子向后头一推，瞪着铃铛般的大眼，拉起老二，走，给奶奶报仇去。这下子把爷爷都给逗乐了；“行啦，谁敢欺负你奶奶呀？只有爷爷我。”“爷爷也不行，我得罚您给我俩啊，每人做一把盒子枪，有红穗儿的盒子枪。”“好哇，那我就认罚，三天，就给你俩一人一把”
二小子跑到妈妈的怀里，抱着奶子就要吃。“害羞啊，赶快去洗手洗脸，你俩都成了泥猴子啦”
那天她回到娘家，告诉了父母自己的决定，“你早点嫁人就一切都安然了，不然大街小巷说啥的都有。”父亲催促她，她不去理会。母亲是极善良的人，女儿真的要远走高飞了，不禁心里暗然：“这孩子够心狠，俩孩子就真的不要了？”她冷冷的面沉似水：“你如果丢下两个孩子，我也从此再不认你这个女儿啦，别的话我没有。”她没说啥，也不想在解释什么。后来她又找到妹妹：“我希望你每星期去帮孩子的奶奶给俩孩子洗洗衣服，多接孩子来咱家这边耍耍。”"放心吧姐，我比你想的周到”
当她准备离开家乡的那天，还是没有瞒过鬼机灵的俩个儿子，通过爷爷奶奶的只言片语，孩子已经知道妈妈要走。两孩子死死地抱着她的腿哭得死去活来，惹得爷爷奶奶也跟着哭，惹得乡亲邻里也跟着哭。她走不了了，她真的无法脱身。
凌晨四点钟，她流着泪，看着两个熟睡的英俊的灿烂的如鲜花一般娇嫩的儿子的面孔，看着泪流满面的婆婆，她悄然的离开了家门，一步一回头，一步一踉跄地向村外走去。弟弟妹妹无语地跟在她的后边，谁也不敢劝她，谁也没有劝她的语言。这十华里的路啊，你是那么的漫长，我背负着家庭的重担，背负着几乎所有人的不理解，踏上了一条只属于我自己的路。这十华里的坎坷的路啊，我真的不知道，你能承载我人生的多少苦辣酸甜？她的脑海里一会儿是孩子醒了之后撕心裂肺的哭闹声，一会儿是街坊邻居戳戳点点的斥责声。她时而使劲儿摇摇头，时而迈开大步冲进黑暗。有时妹妹会看到她的肩膀在抖动，妹妹明白，姐姐分明是在哭泣。
终于来京都地毯一厂。老厂长三步并作两步接过她的行李：“孩子你终于来了，好好休息一下，你写个方案，要啥条件尽管说，明天，最迟后天，组建队伍完成后出发。时不我待啊。
冯润馨给出的方案是： 第一，挑选26名技术顶尖的骨干，条件是3年不结婚的，两年不搞对象的，工作踏实的工人。每个工人的工资由我来决定多少。基本工资，加奖金的工资模式，只有每个人在江西当地培养出五个合格的徒弟才可以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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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10 18:55
楼主
发表于 2022-10-11 0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