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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你在这里做什嘛?”在公社吃完荷包鸡蛋挂面的革委主任兼部队长的石主任,边用一块手帕擦拭油渍渍的嘴边迈着小方步走出公社大门口。石主任刚迈出大门就看见离公社大门口不远的路边蹲着一个老头,老头跟前放一个黄体高坡人常用的沙柳条编制的筐子。就边说边擦边朝着老头走过去。 老头同黄土高原上其他成年男人一样头上缠着当地人称为羊肚肚毛巾,那毛巾完全没有一点白色可见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他的脸色呈现古铜色般,岁月的皱纹镶满了整个脸庞,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左脸下部有一块很明显的黑痣。一看就是经年在黄土坡上作务农作物的老农民。老头跟前的筐里放着数十个半熟半生的土桃子。天旱土尘飞扬,那桃子上蒙着层土面再加烈日暴晒,显得是那么干瘪陈旧。 “啊,没做什嘛,没做什嘛。”老头看见来到自己跟前的石主任,他当然不知道来人是什么官,但从来人穿着四个袋的军衣,不仅风纪扣没有扣连第一个衣服扣子都没有扣任其敞开,周围跟随的人大多穿着四个袋的军衣,有夹黑皮包,有端水杯的,还有拿“照片机子的”。而他曾经见过几面的公社刘书记在最后面苦着个脸,断定来人是个大官,所以忙不叠地回应写着。 “没有做什嘛?你这筐里的桃子是怎么回事,唵!” “啊,你问桃儿呀,这不是家里光景不好,我在野山上摘了些桃,卖几个钱再上供销社买点盐。啊,首长,你吃桃,你们吃桃,啊,吃,吃。”黄土高原的人没撒谎的习性所以老头就实话实说。还用从筐中抓出些桃,双手高高举起递向面前的官长们。 “哎,哎,我不吃,我不吃。老头,你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嘛,是投机倒把嘛。” “啊,啊,我不敢了,再不敢了。唉,也是家里光景不好,我才......。”老头听大官说他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投机倒把,吓了一大跳。那个年代,这两个罪名很大,能令人进大号蹲着呢。 “哎,刘书记,你这里怎么还有走资本主义的问题呢!要知道堵不住资本主义的路就迈不开社会主义的步嘛。唵。”石主任颇有不满的对着公社刘书记说。 “是是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没有做好,回头就抓,啊不,现在就办,马上就办。”刘书记忙不迭的回应着,一面朝老头挥手意思是让他快走。 “光景不好就搞投机倒把就走资主义道路?你他妈的还敢狡辩。唵!来人,把他抓起来重重地办。”这回出言不遜的是随主任来视察的分区陈参谋。他边骂边踢了老头一脚,当即就把老头给踢得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哼个不停。 刘书记给一旁的公社武装部李部长使了个眼色,李部长上前把老头给扯起来,不顾老头“哎哟,哎哟,饶了我,再也不敢了”带着阵阵哭腔的呼叫声,把他给扯进公社的院子里,然后指了指正在公社门口站哨的元朝,说“元朝你过来,先看起来,等一会再处理了。” “对,对,批判,狠狠批判。”刘书记咬牙切齿的加了一句话随即伺应石主任上了“212”继续视察。 因石主任莅临公社而在公社门口站了一上午的公社基干民兵连的元朝,正盼着赶紧下哨活动活动站立时间长而显得僵硬的腿。见李部长叫他,乐得赶紧就过来。 元朝认识老头。老头是本公社米决山队的,姓杜。不知从哪论起来,元朝还要叫声姥爷咧。其实老头也是个老革命了,抗日战争曾经给八 路军的一位旅长当警卫。一九三八年在山西前线为掩护旅长被日本鬼子在肚子上刺了一刀。虽然被救了过来但无法在队伍上继续战斗只能回乡务农。黄土高原上的人都有一种天性,为人付出再多也不要求回报。所以杜老头尽管日子过的非常艰难,但从不伸手向公社要什么待遇,更想不到去找找当年他舍身掩护据说现在己经是大军区司令的旅长。公社干部们呢,也知道老杜的革命历史情况,所以老杜在公社驻地卖个土特产什么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有看见。谁料到今天遇到了石主任呢。不过要说起来,当年咱们的绝大多数干部对老百姓生活困苦确抱有愧疚之心,认为自己工作没有做好。决不像以后的干部只想自己享乐那管百姓死活虽然整了多少某某长热线,等等等。但那都是假的,都是装样子的。百姓真正有事呼天喊地都是没有用的当然这是后话。 元朝见老杜头半臥半蹲在地上,表情疼痛不堪。他搬来一个板凳,把老杜头扶起来坐到凳子上。问他哪里疼,要不要紧。老杜头告诉元朝,疼痛倒不要紧,但如果把他当投机倒把送到县军管组上了法绳,“那我这把老脸可就丢完了。元朝,你要想个法子,千万不要把我给弄到县里去。” 刚才公社门口的那一幕,元朝全看见了,特别是那位陈参谋踢杜老头那一脚,更是令元朝愤慨不已。“王八蛋,对一个曾经为革命事业负伤流血的老八路这样,和国 民党有啥两样。白穿那身军衣。”当时元朝心里暗暗骂着当然也只敢暗暗骂着。 望着老杜头紧紧盯着自己的那双包含期望的眼睛,元朝左右看了看,公社的人绝大多数都陪石主任到附近的龙山队看晋八五号红高梁去了。管事的人一个不在,元朝要求个谁找个谁还真是无法子。 “不行,真让老杜头上了法绳,依他的性格说不定自寻短见了。”元朝又想起陈参谋刚才的凶残样,他深知这种人打敌人不行但整老百姓可是好手。为了让石主任看看他的能力,他能把老杜头给整死都不会眨眼的。 元朝深深吸了口气,问老杜头自己能走吗,老杜头慢慢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试试走了几步,尽管脸上还有疼痛的表情,但还是说能走。元朝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看,即招手让老杜头过来说了句:“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做了。”老杜头提上筐子,这个时候了老人家还是舍不得把给他带来大祸的土桃子扔掉呢也顾不上谢谢元朝就急忙走了。他也知道元朝放他担当了不小的风险。 元朝呢仍然扛着那支有大事才能拿出来的五六式步枪站在了公社门口继续为石主任站哨。他望着逐渐消失在山沟里的老杜头的背影,想着怎样对付那些人追究他放走老杜头的事。 过了好一阵,公社的人陆续回来了,元朝看见石主任没有回来但那位踢老杜头的陈参谋与李部长相跟着一起进了公社门口。随即李部长就喊元朝元朝,那老头呢。元朝说:“你不是要我处理了吗,我美美的收拾了他一顿,就要他回队里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批 判去了。” “嘿,谁说要你处理了,谁说要你处理了。” “你刚才走前说的嘛。”元朝一脸惊诧的反问。 “不要说了。”陈参谋阴沉个脸,拦住了还想问元朝的李部长。“你是干什么的,哪个队的,父母都是啥人。”陈参谋对元朝感兴趣了,他觉得今天他很可能在这里挖出个反革命团伙呢。他有点兴奋地双手互相把每个指关节掰的“嘎嘎”的直响,随时预备出击。而元朝呢,早看出他的举动,心里想我可不是杜老头任你踢打。元朝边回答“我是有旺队的知青,现在公社基干民兵连。我的父母都在外地也是革命干部。”边装作很自然地把扛在肩上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取了下来横在腹部,又把折叠的刺刀迅即地打开来前后左右晃动了几下。 李部长一看不好,如果陈参谋像踢老杜头那样踢元朝,元朝这个二杆子肯定反抗。本来因元朝说放老杜头是按他的指示放的对元朝有气的李部长,原还想借陈参谋狠狠整元朝一顿。这时想到如果事闹大了元朝一口咬住就是自己让放的人,那自己绝对有大麻烦。故脑子清醒了过来,急忙把陈参谋拉一旁小声告诉陈参谋,元朝的父亲是本地人,现在是某部首长“前不久回来一次,石主任亲自陪同着呢。” 陈参谋闻言这才把脸放松了一点,转身进了刘书记的屋……。 快吃晚饭了,李部长把元朝叫到他屋里,叹口气说:“公社决定你回队里参加劳动。以后有机会再到公社来工作。今晚就走,夜路你不怕吧?”“不怕。”元朝知道自己“被回队”的原因,就是放了老杜头,所以也不觉的突然。而且他也不想把李部长牵扯进去。毕竟放老杜头也是自己的本意。 元朝从李部长屋里出来连晚饭也没有吃就把行李打包背上大踏步的走了,路还有几十里,走的慢了路上事多。这里指的事绝不是抢劫呀,杀人呀,当地人民风朴素直率,没有这些事。而是神哇,鬼呀等第六,第七感觉的事,元朝毕竟年轻,遇到这些事恐怕处理起来不那么顺手。 当元朝气喘吁吁的登上了山梁,梁顶上的村子就是米决山,从公社到有旺队的必经之路就从村子里穿过。老杜头就是这村的。 元朝走到米决山村里,因天色己擦黑,几条狗跑过来对着元朝狂吠不停。己有农村生活的元朝己经知道狗是农民的好朋友,陌生人进村必然要叫个不停提示人们警惕但你不攻击它它也不会真正咬你。在农村,咬人的狗农民并不喜欢,都会及时淘汰掉的。 元朝不理会狗的狂吠继续走,狗们跟在后面“礼送”元朝出村。 当元朝快出村时遇到了己经回村的老杜头。老杜头见元朝背着背包急忙问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我的事连累了你?”元朝哪能告诉老人家真实情况呢,他只是说公社要我回村帮助工作。老杜头见天色己黑要元朝住下明天再走元朝边走边谢绝了。走了几步元朝突然回头走了几步,告诉老杜头最近几天还是到亲戚家“转一转”然后回身继续回村之行。 元朝回来的第二天一早李部长就到有旺队来了。来了就开全队社员大会。一个议题,开展堵资本主义道路运动。李部长在会上专门讲了元朝放老杜头的事说公社定性为“未正确理解领导指示误放坏分子。”是阶 级斗争觉悟不强的表现。本应严惩但考虑元朝是知青又是老红军的后代故从轻发落,把元朝从公社基干民兵连清除出去。元朝当即站起来与李部长争议起来。元朝认为自己已经承担责任回队了还追问不休,再说老百姓生活那么苦卖几个桃就要整治,“至于吗?”李部长说不过元朝逐大怒,责成有旺队知青点“组织力量对元朝开展批斗。参加批斗人员按出全勤记工分。必须要斗倒斗臭。对他要按内控使用。”这后一句是李部长对着大队书记耳朵边压低了声音说的。 会后元朝被知青们叫住,连夜就批判开了。本来个别知青对元朝被抽到公社就忌妒的很。趁此机会当然要出出气。一上来就上纲上线说他“丧失立场,包疪坏人。”别人怎么批元朝很平静,在意料之中。令元朝好笑的是批他最狠的,竟然是平常老围着元朝转说白了就是献媚的那几个号称有旺村几枝花的女知青。 元朝在自己被批斗之机,还牵挂老杜头。后来打听公社刘书记亲自到米决山开展大堵资本主义道路运动。老杜头没有听元朝的话,没有外出“转一转”,被大会斗小会批然后又押到公社改造“以观后效。 时间流逝的飞快。正如村旁的小溪日夜不停哗哗向东流般的一去不复返。转眼新的一年来临了。自从回队受了批判而当了羊倌放羊的元朝,天天赶着羊群领着三叔家的苍狗专心当牧童也很自在。那几个批斗先锋找了元朝好多次都被元朝给个后脑勺。尤其是那几枝花,这冬天的取暖柴无处寻觅,只好恬着脸找元朝求助。要他趁放羊的空闲给她们“找点柴”。对此类情景,“我们不理她!”元朝学着列 宁在一九一八那部电影里的情景。这就是黄土高原人的性格,为了友谊可以舍命救助正如当年中 央红 军上来后陕北人民付出的巨惨烈牺牲但从不要求回报。如果救助的人背叛了你出卖了你也不会报复,但从此不再理你! 元旦一过,李部长背着那支从不离身的“美三零”手枪又到有旺队来了。他的到来使知青点那几个活跃分子兴奋不已。认为李部长的到来,“是不是又要组织开展对元朝的批判?”几枝花更是三年早知道的“肯定,肯定。公社那能轻易放过元朝?还没批臭呢。”想起求元朝砍柴未成而挨了一冬冻,她们对元朝已是“恨你恨到骨子里。” 不料等了一天都没等到队里喇叭呼叫开会的通知。反而是李部长同大队书记一块到知青点找到元朝,当着众多人宣布:“经公社决定,元朝任有旺大队基干民兵排排长,进大队领导班子。”另外李部长告诉元朝准备一下马上到公社基干民兵连报到“战备训练”。 这突如其来的事,不要说众人,连元朝都不解。元朝定了定神,反问李部长“我不是内控人员吗?只能在队里劳......,” “你胡说什么呢。谁说你是内控分子?谁说的?”李部长打断元朝的话,看着一旁尴尬的大队书记。元朝怕大队书记难看就不再言语了。 “公社早调查清楚了,上次元朝让老杜头回家去的事,那完全是按公社领导的决定办的。办的好,办的正确。咱们公社干部嘛,就是为人民服务的,给群众办事的。老杜头家里光景不好不向公社伸手而是自己设法解决。这是好事,也反映咱们公社的工作没有做好,群众的光景才不好嘛。要说有错误是咱公社有错误嘛。”李部长这东拉西扯的一通,大队书记,元朝,几枝花,众多的人,都是糊里糊涂不知李部长这唱的哪出戏。但有一点,那就是元朝不但没有事了成了大队领导又而且又得上公社同李部长共事。 第二天元朝如同前段回村一样背着背包登上山梁来到米积山。穿过村子那些狗们仍然紧随元朝身后狂吠不已“礼送”元朝出境,而元朝照样前行不予置理。 到了村头,元朝见到了米积山的几个社员其中一位也是基干民兵同元朝一起受过训也算熟人,逐关切地问起老杜头的情况。他知道当时老杜头被押解全社各大队接受批判,不知老人家受得了受不了。不料对方回答令元朝大吃一惊。 原来,有一天老杜头又被押解到某队挨批判。一行人正在公路上走着。身后开过去好几辆“212”。其中一辆开过去不远就停了下来,车上下来几位军人快步朝老杜头一行走过来。到了跟前一个老军人直接问老杜头是不是叫杜林材。老杜头奇怪的答是,并问你是个谁呢。老军人一把抓住老杜头的肩头边摇边说“娘卖屁的,你连我都不认识了。这多年老子找你找的好苦呀。”这时老杜头也认出老军人了,正是当年在山西前线自己替他挡了日本鬼子那一刀的旅长嘛,当年的旅长现在的大司令了,刚对调到本地,这是来勘查未来战场的地势。到了本地想起当年替他挡刀的警卫员就是这里人,故一路打听不想在这路边遇到了。因为老杜头有个特征就是脸部有个青记非常明显。 司令见老杜头身后还站两个背着步枪的人,惊讶问你在这干什么。老杜头刚想说什么,看见随同司令来的石主任这个时候也来到了跟前,顿时吓得直哆嗦说不出话。司令是什么人还看不出来这里面有问题。逐又提高了嗓门问怎么回事。老杜头身后的民兵有一位是老杜头同村的也就是说给元朝说话的那位。他们本来对老杜头挨批判就不满今天见有个机会当即逐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司令他们是奉命押老杜头去各队接受批判。因为卖了几个桃子被石主任给定成投机倒把走资本主义道路。司令渤然大怒,回头对着石主任就开骂。看来司令是火了,骂着骂着“老子毙了你个龟儿子”也出口了。 这回该轮着石主任一伙吓得直哆嗦了,他们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要说话了。 司令骂了一气也觉得当时的事也不能全怪石主任他们。于是乎叹口气说还不快把小杜啊不老杜搀扶到车上。分区陈参谋一个箭步上前搀扶着老杜头,亲切地说着老前辈咱们上车全没有上次踢老杜头的凶样。 以后元朝见了已经到了荣军院休养的老杜头。老杜头告诉元朝,那天他随司令到了公社,老杜头想起了元朝。趁司令有空给司令说了元朝的事,不等司令发话石主任就责成刘书记马上办的妥妥的。元朝还问老杜头有没有给司令说那个陈参谋踢他一脚的事。老杜头说算了咱们党项人从不报复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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