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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天到了,草原上百花盛开。各种颜色的花朵,大大小小地相互辉映,将草原装扮得象一幅彩色的织锦。
近来,强子的左脚上长了个鸡眼。开始并不在意,可后来越长越大,越来越疼,现在就是踩在马蹬上都得咬咬牙,要是催马跑起来,就更是疼得钻心。他回到连队,找到了卫生员。卫生员说这得贴鸡眼膏,可是连队里没有,要到场部医院去拿。
场部在牧点的北面,离着有四十多里地。今天是强子的闲班,他就骑着“白鼻梁”去场部医院拿药。由于脚疼,他只用右脚踩着马蹬,左脚悬空,由着马慢慢地走,反正是一天的时间。
走了近一半的路,前面是个坡,绕过坡后有一条向东的岔道,那是通往七连的方向。强子向岔道望了过去,见到远处扬起了一股尘烟,一辆小炮车正在向这边跑来。
快到近前时,强子看到拉车的是一匹白马,车厢里坐着一个人,似乎也在朝这边观望。他便扯动缰绳,让“白鼻梁”走到了路边的草地上,给后面的小炮车让路。
当小炮车从身边擦过时,“吁……”一声大喊,同时拉紧了缰绳。白马将头高高地昂了起来,两条后腿用力地撑住地……
灰尘散开后,强子看到车上坐着一位姑娘,并不认识。她头戴军帽,上身是一件浅色碎花的衬衣,下身穿着军裤,脚上是一双黑布鞋。
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是周强吧?”
“你认识我?”
“我是莉莉!”姑娘咯咯地笑了,“那天根本就看不清你,但是我记住了你骑的是大黄马,还记住了马屁股上的编号。”
强子扬起了眉毛,真是一个有心的姑娘,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你干什么去?”强子问道。
“到场部兽医所去拉打虫药,过几天兽医来给马驱虫。”
“怎么就你一个人?”
“班长说是一起来的,可是……”莉莉顿了一下,“早上她突然说不方便了,我就让她歇着,自己一个人也行。”
强子知道女同志说的不方便是什么。军马场对女子牧马班特别地照顾,多给她们配备了两个人。这一来是考虑到她们有不方便的时候。二来是顾虑到女同志夜里放牧时的安全,所以都是安排两个人出夜班。
“你去场部干什么?”莉莉看着强子。
“到医院拿点药。”
“怎么了?”
“也没什么。”
强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一个姑娘说自己长了鸡眼。
“既然是同路,那你就坐车走吧。”
强子想想也好,这要比骑马慢慢地走快多了。他翻身下马,半天没有用力的左脚一粘地,一股钻心地疼,不禁皱了下眉毛。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车后,先将马系在了车厢边,然后上车侧身坐在了车厢的后面。
“摔着腿了?”
“没有!”强子摇了摇头。
“扭着了?”
“也不是。”
看见强子实在不愿意说,莉莉不再问了。
“坐稳了!”莉莉叮嘱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子,用力地抖了一下缰绳,“驾……”
白马猛地将头向前一伸,四蹄蹬地,小炮车走了起来。
“你们的炮车呢?”莉莉头也没回地问道。
“昨天赶回连队去了,顺便捎点菜,得下午才能回来。”
莉莉抡起了缰绳,朝着白马的屁股抽了一下,小炮车跑了起来。
虽然是第二次相遇,可两个人还是感到有些拘谨。莉莉在问了几句南泡子牧点的情况后,便专心地赶起了车。强子不时地望着远处的草原,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他有些后悔,不如自己骑马来得自在。
当远远地看见场部时,强子让莉莉停住了车,说自己可以骑马过去。
莉莉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着强子,没有吱声。
强子骑上了马,冲着莉莉摇了摇手,说:“谢谢啦!你头里走吧,我慢慢溜达着。”
莉莉转回身子,赶着小炮车先走了。
强子来到了医院,一个姓杨的医生给他看病。这个杨医生也是个知青,曾经在公社做赤脚医生,后来军马场需要这方面的人,就把他给招了进来。
在军马场当医生,那可是个绝好的工作,可是杨医生却非常地羡慕那些驰骋在草原上的牧工。一有机会,他就会拉着当牧工的知青,非要他们讲讲放牧时的趣事。
这次,强子给他讲了大家领着细狗,在草场上撵兔子的经历。活灵活现地讲述,让杨医生听得是如醉如痴。临了,杨医生还非要跟着出来看看“白鼻梁”,并想骑一骑。强子没有答应,说“白鼻梁”太烈,等以后骑来一匹老实点的,让他过过瘾。
强子骑着马,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地往回走。刚过一个坡顶,他就看见一辆小炮车停在了路中央,一个姑娘正在路边采着野花,那是莉莉。
到了近前,强子问她:“怎么停在这呢?红房子那的花要比这强多了。”
她抬起头来笑了,“我呀,在这是为了等你。”
“上车!”
莉莉似乎是在下着命令。她把手中的花放到了车厢里,然后先上了车。这时强子才看到车厢中放着一个纸箱,这就是刚领来的驱虫药。
莉莉并没有将小炮车赶起来,只是由着白马慢慢地走着。她仍旧是坐在前面,但扭过了身侧对着强子,在两个人的中间多了一个纸箱。
这会儿,强子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着莉莉。
她的头上戴着军帽,怕被风吹走,两边各用一只卡子将帽边别在了头发上。在帽檐的下面是一排蓬松的刘海儿,帽后则翘出了两只小短辫。她的脸呈鹅蛋形,面庞白净、两颊微红,只是被草原风吹得有些粗糙。
随着小炮车的摆动,莉莉那细长的眉毛;闪动的大眼;微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在强子的眼前晃来晃去,让他看得有些发楞。
“拿到药了?”
“啊,拿到了。”强子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先走?”
“我领完了药,专门到医院门口看了一下,见到大黄马还拴在那,就知道你还没有走。”
莉莉得意地笑了。强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盯着莉莉瞧。
“你可别想歪了!”
莉莉收住了笑容,并伸出一根手指在强子的面前点了点。然而,她自己却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呀,是因为上次你帮了大忙,总是觉得欠你个人情,所以刚才到商店买了些点心给你。”
说完,莉莉就拿起了小挎包,打了开来。她从中提出一个大纸包,放到了强子的面前。强子非常地不好意思,直往回推,怎么都不肯要。并且说大家都是牧工,就是别人碰上也会帮忙的。
两个人推拉了半天,莉莉绷住了脸,问:“难道非要让我欠你这个人情吗?”
强子语塞了,两个人默默地相互看着。
突然,莉莉的眼珠一转,伸手就去拿强子的挎包,“我看看,你到底拿的是什么药?”
强子按住不放,然而最终拗不过莉莉,还是被她夺了过去。
莉莉将药拿在了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就是鸡眼膏啊!”
强子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
“我说刚才你怎么不肯讲呢!长鸡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强子更加地尴尬,只是嘿嘿地笑着。
“你看,还是你们天津出的呢!”
莉莉将药伸到了强子的眼前。说实话,强子还真是没有仔细地看过。
莉莉将药放回到挎包中,又将那包点心也装了进去,并扣好带子。在递给强子时,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咱们商店最好的了,恐怕没有天津的好吃。”
“嗨!可别这么说,这是你的一片心意,挺好的。”
听到强子的话,莉莉抿着嘴笑了。她转回身子,将小炮车赶了起来。
走了一会儿,莉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说:“你回去要先看看说明书。”
强子心想,不就是往鸡眼上贴吗!再说,同一个姑娘聊这个也太不好意思了。
莉莉看到强子无所谓的样子,就更加地严肃起来。
“我妈妈是个医生。从小她就告诉我,不管是什么药,拿来一定要先认真地读一读说明书。”
这一路上,强子了解到莉莉出身在一个革命干部的家庭。她爸爸是抗日时期参加革命的,解放后转业到了地方,在部里工作。妈妈在医院上班,是个内科医生。他们只有莉莉一个女儿。
文革初期,家中遭到了冲击。后来爸爸要和妈妈去干校,他就通过当年的战友,将只有十五岁的莉莉送到了军马场。
莉莉刚到军马场时还太小,连里就安排她去放羊。两年后,才调她去了女子牧马班。
听莉莉讲着的时候,强子一直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觉得她是个爱说、爱笑,又非常直爽的姑娘。
又来到了岔路口,强子下了车,牵着“白鼻梁”走到莉莉的面前。
“今天来回都坐了你的车,还拿了点心,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都是应该的!”
莉莉看了看强子,接着说道:
“有一阵子我老是在想,那天要不是碰上了你,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从那以后,我一直想表示一下,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老天爷真是开眼了,让我碰上了你。你知道吗?在来的道上我就已经想好了,一定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后来我领完了药,到医院门口去看的时候,还真是怕你先走了。也许是我心诚,天随人愿,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办成了。”
听着莉莉那连珠炮似的话,强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挺诡道的!”
“那,咱们扯平了?”莉莉调皮地问道。
“扯平了、扯平了。”强子点了点头。
莉莉笑了,笑得是那样地开心,笑得脸上红朴朴的……
“好了,我该走了。再不回去,她们会担心的。”
“路上小心点。”
“没事!驾……”
莉莉猛地抽了白马一缰绳,小炮车向前冲了出去。
“慢一点,注意安全!”强子脱口喊道。
“知道了……”
看着莉莉渐渐地远去了,强子才骑上马往回走。
到了牧点,强子将点心包打开,原来是夹心饼干。他招呼大家过来一起吃,自己也抓了几块,走到了门外。
望着远处三三俩俩的马群,他咬着饼干,脑中不断地想着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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