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

等闲视之笑咪咪

牛肉

　　春节临近，领导决定给大家发点牛肉过年。虽说改革开放有几年了，肉食早已不再紧张，可有限的收入也很难让人开心地放开肚皮吃。所以领导的这个决定，着实让大家高兴，都盼望着能早早地分发下来。
　　二十九那天一早，两辆大黄河顶着风雪开进了院子，停在办公楼前，车厢上盖着块大大的苫布。
　　很快电话通知打来了，组长就带着小陈推着借来的车去领肉了。大家纷纷挤在窗前，心中充满了期待。
　　不一会儿肉就领了回来，两大麻袋，鼓鼓囊囊的。组长抓住袋底往上一提，咕咕咚咚地倒在了地上。
　　“多脏啊，怎么不找个东西垫上？”有人尖叫了起来。
　　“嗨，这肉都不知在地上打几个滚了，反正是冻肉，回去洗洗就行啊。”组长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大家一下就围了过来，把这堆肉围得严严实实。
　　“这都是嘛肉哇，看着筋头巴脑的，色儿也不大好！”有人边翻弄边嘟哝。
　　“看，这上面全都是毛，真够恶心的！”
　　“就是！组长，你怎么也不挑挑？给嘛都要！”
　　“都这个德性，没得挑。”组长也没好气儿。
　　“这就不错啦！我在东北时，冬天的肉都是埋在雪里，扒出来也不受看，可炖熟了香啊。”返城顶替的小陈笑着插了一句，可这话让大家听着刺耳，不合时宜。
　　“行啦，都先忙去吧，等我分好了，再叫你们。”
　　“组长，这肉有好有孬的，怎么个分哪？”
　　“老例儿，抓阄。”组长看了看大家，又摆着手说，“行啦—— 散吧——”
　　组长把大家都赶走了。然后，又领着小陈出去借了个小台秤，还顺便找了把斧子。
　　随着乒乒乓乓的声音，肉沫骨渣冰碴四溅。大家也没心思干活了，都远远地瞪大眼睛看着，盘算着，期待着自己能分块好点的肉。
　　忙活了好一阵儿，组长才把肉基本分好，累得他和小陈满头大汗。然而他顾不上擦，便把大家又都招呼了过来。
　　“这肉都秤过了，每人十八斤多点。”
　　“组长，不是说每人二十斤吗？”
　　“这整进散出的，能没伤耗吗？就你事儿多！”组长瞪起了眼。
　　看到组长累得样子，大家都知趣地闭住了嘴，紧盯着那几份稍好点的肉。
　　组长清了清嗓子，说：“咱们组呢，人手一份，没偏没向。”接着他提高了声音，一字一板地说道，“可我还是要把话说在前头，这肉好坏难免，抓阄碰运气，公平正义！”
　　组长这差使并不好干，公平正义成了他的口头禅，时不时地都要强调一下，以堵住别人的嘴。
　　最后，组长环视了一下大家，又说：“今天董姐没上，抓剩下的阄归她，好坏也是听天由命，到时你们给证明一下。”
　　大家都看着组长默不作声，这董姐可是个大刺头。
　　组长裁好纸条，写上号，让小陈依次贴在肉上。又同样做了一套，在手心揉成了阄。最后把这些阄放到脸盆中。
　　大家又都挤上了前，手齐刷刷地伸了过来，组长紧忙护住，大声地嚷：“慢着！慢着！还是老规矩，岁数大的先来。”
　　即将退休的老大姐，喜上眉梢地把手伸进了脸盆，……
　　屁大个功夫阄就抓完了，大家看着肉上纸条，对号入座。组长这时才松了口气，抽出支烟，点着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他说：“董姐这份儿，还是下班后我给送一趟吧！”
　　可大家都忙着评论自己的肉，谁也没在意他说的话。
　　节后一上班，话题自然就都聚到了这牛肉上。
　　老大姐第一个发起了牢骚：“我分的那是嘛肉哇！回家化了，闻着就不新鲜！我家老李，边洗边扔，最后扔了得有三分之一。可炖好后，他就尝了一口，就再也不肯吃了，这到是便宜了我和儿子。最后我们也吃顶了，连锅带肉拿给了二姨儿！”
　　“李大爷是回民，吃牛肉讲究。”小陈不知深浅地接了一句，惹得老大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我那份也不行啊，都是筋头巴脑的，炖了三个小时还不太烂，吃得我直塞牙。”邢胖子说完还嘬了嘬牙，似乎那肉丝还在牙上塞着呢。
　　“你们都比我强，我还赔进一把菜刀呢！”
　　说这话的是小姚。她是从外地分来的大学生，住在宿舍。她的男朋友自告奋勇帮她拾掇，特地从家里带来把大菜刀。可哪曾想，这肉里含着一段大棒骨，加上男朋友急于表现，硬生生的把刀刃磞掉了好大的一块，搞得小姚哭笑不得，不断地安慰他。等肉做好了，她就装了满满的一大饭盒，让男朋友带回去，说是让伯父伯母看看她的手艺，尝尝她家乡的水煮牛肉噻！
　　大家七嘴八舌，都说这肉不好，而刚才被白了一眼的小陈没敢再吱声。他赶上的还行，可怕说了出来，遭大家的嫉恨。
　　董姐也是一旁的看着。那天她没上班，可肉还算是凑合。今天听大家都说肉不好，她心里也就平衡了。可她哪知道，这还是组长偷偷把自己并不太孬的那份肉换给了她。
　　组长远远地坐着，叼着根烟，用报纸遮住了脸。其实，他在分肉时就看了出来，这不是嘛好肉。不过呢，这肉没花钱，好歹也能吃，自然也就没嘛好抱怨的了。再说，他的负担重，上有老、下有小的，过年一次能有这么多的肉吃，已经是很知足的了。
　　几天后，一个消息灌进大家的耳朵里，说肉买错了，那本是给动物园准备的。
　　TNND!

林林五

欣赏精彩小说！

等闲视之笑咪咪

林林五 发表于 2022-1-19 07:33
欣赏精彩小说！

谢谢老师的阅评，顺祝您快乐安康！

野山秋水

老虎能吃，人也能吃

等闲视之笑咪咪

野山秋水 发表于 2022-1-19 08:46
老虎能吃，人也能吃

谢谢您的阅评，顺祝您快乐安康！

这个事是听来的，可写的每一个人都似曾相识。

老知青自强不息

笑眯眯老友早上好！看您的佳作《牛肉》忍俊不禁，活灵活现地再现了当年特殊背景下企业的众生相。更叫绝的是末尾抖出的“包袱”，让人啼笑皆非。为您点赞！

等闲视之笑咪咪

老知青自强不息 发表于 2022-1-19 09:26
笑眯眯老友早上好！看您的佳作《牛肉》忍俊不禁，活灵活现地再现了当年特殊背景下企业的众生相。更叫绝的是 ...

谢谢您的阅评，顺祝您快乐安康！

这是八十年代我们单位过年分的牛肉，特别的不好。事后就有风传，说是肉买错了，这是给动物园准备的。可蹊跷的是，领导对些传言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让人浮想联翩。

老知青自强不息

等闲视之笑咪咪 发表于 2022-1-19 09:31
谢谢您的阅评，顺祝您快乐安康！

这是八十年代我们单位过年分的牛肉，特别的不好。事后就 ...

当权力不被约束的时候，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说也罢。否则涉及敏感字眼就不愉快了。我弄不懂这里的评分规矩，每每想多填一点分值系统都通不过。到目前为止似乎我填写的上限只有2分。让老弟见笑了。还有，我非常反感“打赏”一词。感觉那有侮辱之嫌。呵呵，扯远了，打住！

等闲视之笑咪咪

老知青自强不息 发表于 2022-1-19 09:42
当权力不被约束的时候，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说也罢。否则涉及敏感字眼就不愉快了。我弄不懂这里的评分规 ...

老兄不必过虑，我也只有2分的限制，大概是目前等级还不够，慢慢来。

上网多年，我一直是谨小慎微，说事用词也是反复的斟酌，生怕触及了红线。另外，我也挺反感有人把论坛弄得像个痰盂一样，没意思！

老知青自强不息

等闲视之笑咪咪 发表于 2022-1-19 09:49
老兄不必过虑，我也只有2分的限制，大概是目前等级还不够，慢慢来。

上网多年，我一直是谨小慎微，说 ...

同感同感！我们只能洁身自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