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毫无音乐细胞的家庭,从小到大,没有听父母哼过一首歌,婴儿时代唯一能记得的音乐“启蒙”,是“无线电”里的“到处流浪……”。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小就知道了贝多芬、肖邦、柴可夫斯基。小学里,教我们唱歌课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在第一堂课上,就给我们讲述了贝多芬的故事。它使我感受到了音乐的伟大。 我们小学时代的儿童歌曲,实在是很纯真、很清新的。因此,儿童歌曲是小学时代的主旋律。至今,这些歌曲还十分有生命力。我现在还可以随意唱出二、三十首当时的儿童歌曲,并且完整地记住了歌词。 有三部电影,让我真正爱上了唱歌。第一部是《聂耳》,那情节、那歌曲、那旋律以及赵丹的表演,极大地震撼了我,我用完了一个暑期地零花钱,连续三天看了三场,并开始在报纸上、书本里搜寻一切聂耳的歌曲来学唱。后来,《刘三姐》放映了,《洪湖赤卫队》放映了,并且有了歌曲集。我买来歌本,从头到尾,一首一首地全部学会了。 四五年级,唱歌“越轨”了。那时,我们课外学习小组在体育委员的家中。他父亲是一个留过苏的专家,家庭条件比较好,它也比我们显得高大、成熟。有一次,他从书房里偷出几张“黄色”的唱片,让我们听。我们都很兴奋,也很紧张。唱片的名字,已经记不得了,印象最深的有两首印尼歌曲:《宝贝》、《啊哟,妈妈》,我们不但听了,还学着唱。本来说好谁也不许告诉老师的,可是,终于老师还是知道了。还好,我们的班主任是个从部队文工团转业的文艺爱好者,她把我们找去,告诉我们,这种歌曲要到大学里才可以唱。后来,我在一本群众歌曲选中见到了那两首印尼歌曲,才知道,这不是什么“黄色歌曲”。 那时。最羡慕的是我家窗口对面的那个资本家家庭。他们家有一台钢琴。那台钢琴经常会传出“致爱丽丝”那动人的旋律。我并不知道这是首什么曲子,但我觉得那是最美妙的声音,我希望长大后也能有一台钢琴,也能弹出这么动听的声音来。 1963年,我进了格致中学。那时一个大唱革命歌曲的年代,最畅销的音乐图书大概就是那本《革命歌曲大家唱》了。格致中学的每个班级都有教歌员,教歌一般利用午休时间。几乎每周都要教唱一首。除了这些革命歌曲,一些抒情的电影歌曲也是当时年轻人喜欢的。比如《柳堡的故事》、《女篮五号》、《冰上姐妹》、《冰山上的来客》等等。 我们班有一支自发的小乐队,乐队包括一支笛子、一把二胡,七八个口琴,我们称之为“口琴队”。当时,我每月的零花钱是5角,攒钱买口琴用了好几个月。在没有口琴的日子里,我就用筷子敲打饭盒盖,为大家伴奏。奏的乐曲,一般都是《革命歌曲大家唱》中的群众歌曲。口琴队最复杂的一次排练是演奏《红旗颂》。那时,我和文娱委员徐涤青同桌,我们经常在课堂上写字条通报文娱方面的信息。一次,在课堂内约好后,我们观看了《上海之春》(第几届忘了)演出,从文化广场看完演出回来,吕其明的《红旗颂》让我们激动了一路。后来,口琴队给上海交响乐团去信索要乐谱。没想到,他们还真回了信,寄来了油印的简谱。口琴队演出《红旗颂》是在学校的礼堂,那时已经是1966年的国庆前夕了,过不多久,学生们都散了,口琴队也就没有了。 中学时代也有音乐课,但是主要是乐理与欣赏,因此记得不多。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欣赏苏联歌曲《森林里的回声》“是谁站在森林里,哆、哆来、哆……;说话和我们一样的,唆,唆拉、唆……”。在格致,我还是学校合唱队的队员。当时合唱团分高中部和初中部,我们初中部主要唱少年儿童歌曲。1965年。为了纪念国际反法西斯胜利二十周年,校合唱团排练了大合唱,高中部唱的的《黄河大合唱》,我们初中部只唱了三首儿童歌曲。其中,《烈士墓前》这首,我至今还会唱,但从走出校门,就再也没有听人唱过。 1966年以后,可以唱的歌曲少了。最流行的是语录歌曲、红太阳歌曲和样板戏。2001年机关的中秋晚会上,我一口气唱了十七、八首语录歌曲,小青年们在惊讶我记忆的同时,还问我:“怎么都是一个调子呀?”。其实,老唱哪些歌曲,也确实没意思,于是,那些相对抒情的歌曲就受到大家的喜爱,比如《抬头望见北斗星》之类的。私下里,我还是敢唱那些自认为“不是毒草”的老歌的。在文革“逍遥”的日子里,我刻印过“毛主席诗词歌曲”和“长征组歌”,还抄写了一个笔记本的老电影歌曲。记得卓娅说过:“音乐越熟,它感人的力量越大”,我喜欢这些老歌。 到了北大荒以后,我开始习惯于在野外大声地唱。有一阵,我住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学校距连队食堂一里多地,除了大风天,我基本是唱着去吃饭,吃过饭再唱着回来的。常常唱的,有上山下乡歌曲、《远飞的大雁》一类的抒情歌曲,也有样板戏。前些日子见到一些六九届的战友,他们还记得我那时最爱唱《乌苏里船歌》。其实,在北大荒,我们还排练过歌舞和《红灯记》,我还用《毛主席语录牌》等一些表演唱的曲段填词,歌唱连队的好人好事。可惜,这些东西都没有留下来。 1972年以后,我到了师部学校工作,那里有不少音乐人才。最著名的是音乐教师王德全,他创作的歌曲《兵团战士之歌》和《我爱我的细毛羊》被收入了当时著名的歌曲集《战地新歌》。师部学校的乐器也多。受老教师们的感染,我开始学习乐器。我自知小脑不发达,学乐器精通很难,因此,往往浅学辄止,纯属自娱。我学过二胡,只能奏一首《在北京的金山上》;学过木琴,能够弹出歌曲,却全无指法;学过手风琴、风琴和电子琴,但只会单手,严格地说,我一个乐器都没学会。但是,我经常自弹自唱,自得其乐。也许是工作和生活不太顺利,那个时期,我喜欢轻松些、深沉些的歌曲:“劳动地歌声,送走了灿烂的太阳,愉快的憩息,迎来了皎洁的月光……”,“晚霞映红了天空,鸟儿在指头歌唱,微风从田野里清清吹来,我的心飞向了远方……” 八十年代,音乐也开始开放。从朱逢博、李谷一开始,流行音乐开始成为我的喜好。我购买了一台日本原装立体声收录机,虽然机器不大,且只有两喇叭,但音色绝佳。我喜欢王洁实、谢莉斯,喜欢沈小岑、成方圆,喜欢谷建芬的活泼,喜欢司光南的优美,也喜欢台湾校园歌曲的生活情趣。后来,港台歌曲占领了流行歌曲舞台,虽然也不乏一些好歌,但总体上来说,我的流行歌曲的爱好止于那个年代,就如我对当代诗歌的喜爱止于舒婷的朦胧诗。 音乐的普及,使我对音乐的喜好从歌曲转向了乐曲。我也买了一些《音乐欣赏词典》一类的通俗读物来读,但总体上,我对古典音乐还只是“喜欢”,而没有达到“痴迷”的地步。我喜欢在疲劳或者不开心的时候,眯起眼睛听听贝多芬、肖邦和莫扎特。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听一些经典的小品,或者斯特劳斯的圆舞曲。即便是钢琴曲,我也似乎更爱听理查德·克莱德曼演绎德现代钢琴。我也在上海大剧院和无锡大会堂听过一些外国著名乐团德演出,虽然不会像一些欧洲观众那样如痴如醉,但也不会像我的一些同事那样在剧场内打瞌睡。总之,我还是一个不入门的爱好者。 在我教师生涯的最后一年,我曾经在学生中做过一次推广古典音乐的尝试。那时八十年代中期,港台音乐在学生中开始流行,我和一个语文组的小伙子,通过自制幻灯片、录音录像剪辑,搞了一个“蓝色的多瑙河”音乐欣赏会。海报贴出后,居然来了一百多个学生,这在我们那个人人埋头读书的农村学校,实在是罕见的。 我是一个在音乐殿堂外,羡慕地聆听飘出来的悠扬的一个穷小子。这是我对自己和音乐渊源的一个评价。
董晓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