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六六年九月参加了第三期社教,还是到广丰,刚开始时还没有成立社教文工队,我是分在另一个公社的红星大队的工作组,工作组成员有十七八个,就我一个是女同志,驻在大队部那里的生产队。
开始时当地干部安排我住在村庄外,田野路边的一间茅草屋里,我没二话,就把行李放在那里。他们说让一个当地的女孩陪我睡。后来没找到合适的女孩,工作组同志来看了我的住处,觉得不妥。又把我安排到一间已在做牛棚的大屋子里。这座房子很正规,(我估计原来是地主家的房子)正面的外墙,下面是用石条砌的,上面用砖头砌的,比较高。两扇大门上有雕刻,还有两个大圆环。进大门右边有一间房间是一家四口住,用木板隔开。左边一间给我住,里边有一张床,大约是人家空出来的。
我的这间也是用木板隔的,但靠门边上方的木板缺了一块,人可以爬进来,或者可以用手伸进来拔门栓。另一边是墙也有一个大洞,洞的那边晚上拴了几条牛。大门正中的里面有一个较大的天井,天井的右边屋檐下,是那家人吃饭的地方,左边就是拴牛的地方。后来,组织上把我调到文工队,有一个同往的男队员到我住处,帮我拿行李,看到我的房间,他说你一个女同志怎么敢住在这里,怕不怕?我原来就没有想到怕,因为房子里还有一家人住,晚上大门是关紧的,后面小门也是关紧的,养的牛是不可能闯到我房间来的,我觉得自已判断正确,所以不害怕。
我在红星大队虽然才半个月,有一件事却终身难忘:就是我被一条大黑狗咬了。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大队部加餐,地上有些骨头,坐办公室的队员就在打扫,有一条大黑狗在那里吃骨头,这条大黑狗我一点也不夸张就有藏獒那么大。我站在那里看到人家不好扫地,就用脚轻轻地碰了一下狗嘴,狗也是轻轻地‘吻’了我的脚,我的脚背上就有两个牙印,顿时就渗出血来。扫地的队员也是刚出大学校门的,年轻气盛,看到我被狗咬了,就拿起一根竹棍,拼命打狗,打得狗嗷嗷直叫唤。我倒可怜起那条狗来了,急忙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当时,也没有条件去打防疫针,幸亏那条狗没有狂犬病,否则我死定了。工作组里有个队员懂得草药,他马上去田埂旁采了一些草药,捣烂后敷在我的脚上,每天换一次药,好像四五天后就好了。
社教文工队成员是把各个工作组中能歌善舞,会搞乐器的人抽出来的。一共有十五个人。一个队长带队,管政治思想和组织纪律的,一个编剧,没有专搞乐器的,有好几个演员都会吹拉弹唱,象手风琴,二胡,笛子等,是多面手。女的连我一共有六个,只有一个会弹月琴。我不会乐器,但也可凑数,敲敲开场锣鼓也行的。有一次,我们去县城参加汇演,有个节目我们全队人员一起上台,可热闹呢!
我在文工队的日子是最开心的。我们基本上住在公社驻地。每天上午排练节目,下午就出发下大队或者到其它公社去演出。路近的话,演出结束后就回驻地,路远的话,就要担着行李和道具住在演出地。出外时,我和另一个女同志合用被褥,她也是上海人,未婚,有个男队员对她很有意思,所以,我们两人的行李都由他担,我因此也沾了光。我们第二天上午还是排练,下午出发到另一个地方。我们每到一个地方,群众十分欢迎,尤其是孩子,就像过节似地,大家欢天喜地,呼朋唤友。很多人家都邀了亲戚来观看演出。我们进村时,一路上都有很多孩子,在我们旁边蹦蹦跳跳,欢呼雀跃,嘴里不停地喊着:“戏子来了!戏子来了!”我们那时就会不开心,对他们说:“我们不是戏子,我们是演员。”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挺好笑的。
我们演出的舞台都是用木板搭的,公社一级的舞台是现成的,较高有屋顶。大队的是临时搭起来的,音响设备没有,不像现在可以放磁带,来伴唱伴跳,也没有麦克风,扩音器,灯光是用汽灯,还蛮亮的。现在,连农村里也看不到这种汽灯了。
我记得我们演出的节目,大概有舞蹈,新疆舞,鄂尔多斯舞等是自编的。有《五对老伴学毛选》,《五对老伴看打靶》也是舞蹈。还有一种剧目叫三句半。就是有四个人,每人手里拿一个敲打乐器,如锣、鼓、铙、钹。每人说一句就敲一下手里的乐器,前三人每人说一句,最后一人只说两个字,就敲一下锣,所以就叫三句半。
还有每到一处去演出,编剧同志就打前站,去那里工作组了解本大队的好人好事,并马上把它编出来,唱法是有套路的,等我们演员去了以后,我们六个女的每人分背几句,加一些简单的动作,晚上就上台演出。因为唱的都是本大队的人和事,观众会感到特别新鲜,被唱到的人高兴死了,大家听到熟人的名字都很兴奋。还有小戏剧象歌剧《白毛女》选段,这一段的内容是讲在年三十晚上杨白劳给喜儿扎红头绳,还有黄世仁来讨债,逼死杨白劳,抢走喜儿的情节。群众非常喜欢看,这戏演完了,有一个队员会带头呼几句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地主阶级!”顿时,群情激愤,演出效果非常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