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侯美度 于 2021-12-12 17:42 编辑
高一暑假,我自己给自己办了个一个人的夏令营——到恩奶娘家张庙西黄宅乡下种田。没有人逼我去,是我自己想去亲近大自然。姆妈爹爹总是信任有加地支持我每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这次也不例外。 舅公一家住在西黄宅,恩奶的堂妹、我的舅妈与舅公是邻居。我住在舅婆家里。 舅婆和蔼可亲,是种田的能手。每天,我跟着舅婆下农田三次:吃早饭前、上午、下午。 清晨,我扛着一把小巧的锄头,这是舅婆为我量身定做的,赤脚踩在带有露水的田埂上,呼吸着新鲜空气,举目望去,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碧绿的庄稼,心里便生出说不出的高兴,能到风景如画的田园去放逐心灵,我如鱼得水般的自在。 我参加的劳动小组有七八个人,不是像舅婆那样的老年人,就是像我这样的少年。 我们种的是生产队的田,每个出工的社员都是记工分的,我是义务劳动,所以是不记工分的。 舅婆教我如何在菜田里锄草。我见识了许多长在大田里的蔬菜,有芹菜、胡萝卜、白萝卜、黄瓜、扁豆等等。 每种蔬菜都有其独特的清香,每次闻到蔬菜的清香,都会让我停留在一种很纯净的状态。 舅婆还教我翻地。翻地是个力气活,我学是学会了。但是,如果打分,只能打个及格。 首先我们七八个人一字儿排开,其次每个人手拿铁鎝举过头,再次把铁鎝扎向地。往往我只能把铁鎝扎进土里一寸多,他们个个都能扎进土里三寸多。然后我们一起把铁鎝撬起来,这样一大块硬板土便翻了个身,最后我们用铁鎝把这块硬板土敲碎。 从翻地这农活看出,种田是很辛苦的。我告诉社员们,拖拉机可以代替人力翻地,收割机可以代替人力收割,他们听了很向往。 休息时,社员回家摘自留地的菜瓜吃,也带给我吃。菜瓜椭圆形,表皮有绿色花纹,上海市场上没有买的。我是第一次吃菜瓜,菜瓜脆脆的,不香也不甜,吃它就像喝白开水。 有一次,在翻一块休耕田时,草丛里飞出一只褐色的小鸟。我好奇地走上前观看,发现里面卧着三只像鸽蛋那样大小的蛋,蛋壳上有花纹,这是什么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蛋。 社员告诉我:“这是鹌鹑蛋。” 还说:“这蛋是你发现的,就是你的,回去烧来吃,很好吃的。” 我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把三个蛋拾到手帕上。 这块荒田翻好后,要种上菜秧。野草没有了,小鸟的家也没有了,我到哪里去找鸟蛋的妈妈,把它的宝宝还给它呢?这下,可难倒我了。 西黄宅的村口种着许多树,我发现了一棵金龟子树,这棵树的学名叫什么?我不清楚,只见这棵树的叶子和枝干上停满了金龟子。这些金龟子傻得可爱、懒得出蛆,我走近它们,它们也不飞走。我很顺利地捉了一只又一只,继而把它们一只一只往天上扔,它们才极不情愿地张开透明的翅膀,飞了起来,飞也飞不远,一个盘旋,又飞回这棵树上不动了。我想,是不是它们觉得自己不好看,所以懒得动。确实,这棵树上的金龟子都是黑色的,一点儿也不好看,没有一只发着金光的绿色金龟子停在树上。 暑假快结束了,我换上白底小绿花的新衬衫,向舅公、祥林表叔表婶、表哥表妹道别,向舅婆道别,向西黄宅的乡亲们道别。 热情的乡亲们纷纷把自家院子里的甜芦黍砍下来,截成一尺长,送到舅公家,这家送那家给,一会儿地上就堆了一大堆甜芦黍。 望着这么多的甜芦黍,我还没有吃到嘴里,就已经甜到心里了。 不过,我只能拿走一小部分,华明表哥帮我捆好。我把一小捆甜芦黍像背背包那样背在肩上。 西黄宅离我家约有二十多里地,为了节约钱,我又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不乘公交车,负重走回家。 走出西黄宅约二里地,突然,我的身旁停了一辆大卡车,一个叔叔的头从驾驶室窗口伸了出来:“阿妹,你快上车,我带你一程。”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帮助晕昏了头,大脑一时短路。 “阿妹,你要到哪里去?爷叔看你小小年纪背这么重的甜芦黍,太吃力了,爷叔想帮帮你。” “到许昌路杨树浦路。”我脑子清醒了些。 “正好顺路,快上车吧!”叔叔的眼神里盛满了同情和赤诚。 我见叔叔这样热心,实在不忍心拒绝。 我从后轮爬上卡车车厢,车厢是空的,我一上车,卡车就往前开了,两旁的房子急速地往后倒。我原来打算走半天走到家的,现在看来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 我从心里感谢司机叔叔,我与他无亲无故,我也没有拦车求他带我一程,完完全全是他心存善念,主动要做好事才这样做的。 我是最喜欢做好事了,真没有想到,做好事的我碰到做好事的他了,偶然也,必然也,或两者兼有之。 老古话讲:善有善报。做好事可以像接力棒一样传递,我传给他,他又传给她,传来传去,神秘的事情发生了,不知哪一天,我得到了别人为我做好事的回报。 快到家时,叔叔把车停下,我下车了,他在驾驶室里不出来,也没有收我一分钱的车费,呼啦一下,就把车开走了。 “爷叔,谢谢你。”我对着卡车的背影拼命挥手。 我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叔叔,但是,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存在的。 写于2021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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