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杰森妈妈回来的时候,杰森好了一些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至于他自己身上的伤和小阿妮雅的阴阳脸,包括我们争吵和打架,他完全不记得。
但是我们在厨房顶端的一个储物柜里发现了很多蓝色的药片,我拿给她妈妈看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一种叫做“酚酞尼”的药物,是一种镇痛药,在杰森的妈妈的反复询问中,才知道他已经服用这些药物有近两个月的历史了。我突然想起来他曾因偏头疼去看过家庭医生,他说那些药物是医生给他开的,但我不确定。虽然我也曾见他服用过但从来没有对此产生过疑问。婆婆说肯定是由于过量引起的,我那时候一直无暇去探索关于这种药的危害性。后来才知道这种药物比H洛因强50倍,比吗啡强一百倍,而且在美国每年都有很多年轻人因为服用过量而死亡。
杰森的工作丢了,他的父母与S有一个长时间的谈话,内容不详,我也不想知道,但从此,S再也没有登过我家的门,有时候我能从窗户上看到他往外走,或者开车出去,都是一个人,表情落寞,没有了以前的精气神儿。
虽然我们发现的算是比较及时,但杰森也已经停不下来了。婆婆非常沮丧,她是一个比较容易泄气的女人,她非常难过地跟我诉说了杰森的一些往事,在退伍后不久他其实就有过一些不良历史,她说了很多,有的我听懂了,有的我完全没听懂,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我眼里的杰森是不一样的。他善良单纯,勇敢快乐,虽然有一些缺点和做过一些愚蠢的事,但谁又没有呢?!因此婆婆那些话并没有影响到我对杰森的看法,知道了原因之后,我反而开始心疼起他来了。可我的婆婆劝我离开杰森,她说:“我知道我的儿子,他很危险,你和小阿妮雅先住到我的家里去吧!”,她声音很低也很严肃,停了一下继续说:“我认为你应该申请离婚,你可以搬到有中国人的地方,这样你就不会束缚感;也可以选择与小阿妮雅再回到中国,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在你的钱没有完全花完之前,你真的应该选择离开他。”
“我要是走了,那杰森怎么办?”我对婆婆的这番话感到非常困惑,这怎么可能是从杰森的母亲嘴里说出来的呢?我非常不理解。
“我们会把他送到戒毒所,就这样。”婆婆坚定的眼睛看着我,她的嘴角下撇,努力点了点头,表示她态度很坚决。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的婆婆有一种“大义灭亲”的悲壮,她向我敞开了心扉,我也应该向她敞开心扉。我哭了,抓住她的手,屁股从沙发挪到了地下,我几乎是跪在那里了,眼泪涌了出来,我说:“妈妈,在你的眼里,杰森也许不是你最好的和令你骄傲的孩子,但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爱我的男人,除了杰森,没有人在乎我是否死活。我不知道未来我们的关系会怎样,但是,我不能就这么抛弃他,我要帮杰森在家里戒毒。婆婆遗憾地摇了摇头,她说我们不可能做到,因为沾染了毒瘾的人非常危险,他们有的甚至会杀妻灭子,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我不信,我坚信杰森做不出来那样的事,而且,我也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婆婆拧不过我,在我的央求下,她最后答应协助我试试帮助杰森戒毒。
“但我还是希望你暂时搬到妈妈的家里。”她说。
“No,这就是我的家,没有杰森,我在哪里都毫无意义,我哪里也不去。但是妈妈,我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帮他戒毒,就在家里。”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继续围着杰森,他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但是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杰森躺在沙发里,嘴角还在留哈喇子。婆婆用纸巾使劲地为他擦去了口水,嘴里骂了一句:“愚蠢的笨蛋!”
我坐在地毯上拉着杰森的手告诉他:“杰森,你要是能把毒戒了,我们去买一栋属于我们自己的新房子好吗?我们卖房子的钱有一半借给了朋友,她很快就会还给我们,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房子,买一个带阳光的新房,然后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杰森冲我点点头。我抱住他,亲吻他,眼泪扑簌簌地掉在他的脸上。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成了患难夫妻。
“That will be nice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笑了。
我看到他笑了,又从桌子上拎起那些蓝药片,递到他面前商量的语气跟他说:“我把这些药片全部扔掉好吗?”
“躲我远着点儿,给我!!”他忽然很生气地伸手一把抢了过去。
“不能一下子就全部把它扔掉,这样他会受不了的。”婆婆表情凝重地告诉我说。
“你可以戒掉吗?”我扭过头盯着问杰森,我想如果他说不,我就会揍他。
“Yes!”他回答。
“OK,但是你不能自己保管它,我和妈妈之间,你希望谁来保管它?” 我问杰森,心里却希望他会选择我。
“ 妈妈。”他想都没想,看着我回答,丝毫都没有犹豫。我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我的丈夫不相信我,也许,在他的心里,我只是胡闹的一只刺猬。。。
关于戒毒的过程,我在这里不想过多的描述,那是一段不堪回首,令人崩溃的记忆,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可以经历却不敢回想,因为只要我试图回想都会令我头皮发麻和再一次崩溃,心就像被锯齿切割的那种感觉。只因我写下这些经历的初衷是出于善意,如果这么一直写下去,恐怕要写成一部恐怖和戒毒小说了,这个世界上的狗屎剧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再在那里拉上一滩,令这个世界更加肮脏。
粗略的讲,这并不容易。因为杰森在这个过程中有时候会产生幻觉,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包围着他似的,历历在目或者清晰的不可思议,或者为了避免他与我发生剧烈冲突,我不得不事先把他捆起来,那段时间,我没有再给他肉体上的暴力,除了心疼他和孩子,想到的就是必须要绝处逢生,为了他也为了我,更为了孩子。
有时候他似乎已经精神分裂了,我知道精神上的剧痛与极度亢奋,远比肉体上的痛苦要大的多,这些我在童年时期就已经从母亲那里看到无数次了。有时候他的眼睛里会充满血丝,头发和衣服会被汗水沁透,舌头咬烂了,喉咙变了声,反复的用有撞地面以致后脑青肿或者挣扎绳索使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目睹着这一切,如同醍醐灌顶,就像一个刽子手面对一个即将死亡的囚犯。我的婆婆是看不了这些的,但她为我做了的就是尽量不让小阿妮娅看到这一切,那段时间,婆婆也付出很多,但每次她赶来,都要给杰森一些药物,有几次甚至与我撕扯起来发生巨大冲突。我冲她怒吼:
这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唯一的一点亮光!我必须对我们一家三口的未来负责,哪怕他因戒毒死了,我都不会手软。(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