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义爸义妈着实是忙乎了一阵子,一有空闲,老两口就跑到街头巷尾,侃大山,聊大天。义妈就象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只要遇到熟脸的,就逢人必告:“我家义儿有对象啦!北京城里姑娘,白白的,嫩嫩的,水灵灵的。”这车轱辘话不知在她嘴里转了多少遍。相比之下,义爸显得“策略”,他不急于接触正题,而要兜兜圈子,拐个弯儿。抹个角儿,然后,总会转悠到年青人搞对象的话题上来。于是,义爸还会佯装不满的样子:“我那小子,念了几年书,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回家来还时常咬文嚼字,显得多有学问。其实,你也就是知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还会什么呀?!他就是不知深浅,没两年的工夫,竟把一个漂漂亮亮的城里姑娘领家来啦!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议题一亮出来,那恭维,那羡慕,那赞扬是少不了的,义爸不飘飘然才怪呢!
邻居二大爷捋着胡须说:“你别不信,这是有哲理的。我念过两年私塾,《名贤集》里有这样两句话: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里的‘富’也可以理解是学问,你儿子有学问,不光是在咱村子里,他是羊群里的骆驼,在他们那些学生里也肯定是叮噹响的。姑娘看上他,想必他有招希罕的地方。”
井沿三叔说:“从他一去北京,我就看出不一般了,听说那是什么学院,一定是大学堂啊!从那里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材料,将来全会舞文弄墨,坐办公室,穿四个兜的制服,当领导。”
义爸往烟锅里捻着烟末,笑嘻嘻地说:“你们专捡顺耳的唠,哄我高兴。我就说他,咱们祖祖辈辈都是和土坷垃打交道的人,你别把自己当成金刚钻,你和人家攀亲,人家真能看上你吗?你们猜他怎么说,他说他根本就没想搞对象的事,是姑娘找的他。他还说,‘老鼠睡猫窝——送来的一块肉’。你们听听,这孩子说话多不着调。我狠狠地数落他一通儿:你狂什么呀?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大槐树的二神仙眯着眼笑道:“听您这么一说,我算摸住脉了,姑娘早就看上您儿子了,这是您的福啊!我仔细端祥了您的宅子,这一排房,您家向前探出了一砖尺寸,您家风水好哇!”
后院婶子瞥了二神仙一眼:“甭说那迷信的,我看就是义儿有能耐!小时候不起眼儿,你看他撒尿脱泥盆能料到他现在什么样吗?还是大哥大嫂培养得好,小的时候胖瘦看不出来什么,长大了人胖起来才是真胖呢!眼下,看出眉目了,义已成大器。大哥,这是您的造化。”
每个人说话,义爸都十分认真仔细地听着,他异常高兴,觉得句句都撞在了他的心坎儿上,美滋滋的,有味道,就象喝浓香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