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礼和堂传人 于 2020-9-25 21:32 编辑
“阿有阿有,一无所有”,小队里的社员都什格套(这样)评价阿有。 阿有三十五岁左右,是个浪荡鬼,好吃懒做,东荡西逛,农民就是靠做做吃吃的,你不肯扑心扑肝做生活,哪来的工分?所以至今还是个老光棍,阿有同五十六岁的娘还住在爹留落来的一幢破不烂碎的瓦房里,在草舍一统天下的小村子,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但没钱整修,砖碎瓦破,瓦房还不如鸡窝。 阿有爹年轻时有点经济头脑,不肯种田,与人合伙买条木船,一起在上塘河,大运河跑运输,所以挣得到铜钿造得起瓦房,在这个村里很海威(神气)。但天有不测风云,阿有会走路的那年,在拱宸桥碰到日本佬名义上的“租船”,实际上的抢夺,年轻气盛的阿有爹争执中吃了几枪柄,结果船还是被抢走,回来后伤病加上气急,一病不起,死了。阿有娘守着这根独苗,横竖没有嫁人。在叔伯兄弟的帮忖下,种了两亩田,日脚也能过去。但宠儿子宠得无法无天。阿有六七岁那年,他娘挑了担谷送他到打铁关老樟树下的书塾里去读书。老先生笃信孔老夫子“有教无类”的信条,收了他。阿有开始还老实,日脚一长,顽性发作。一次,老先生稍微外出,他在门背后假装“上吊”。老先生回来一进门,吓得差点蹶倒。派人同阿有娘说:侬个尼子(儿子)我吃不落教格,熬稍领回去。 杭州解放后,搞土改,成立互助组,初级社,别人都嫌憎阿有娘是个女人家,阿有又不肯好好做生活,不肯同他们互助。还是我师傅说了句,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就把她家编在一个小组。阿有一天天长大,但劣性不改,阿有娘死做活做,娘俩能勉强过日脚。但阿有娘最大的心事是“阿有啥时光‘抬老娘’(讨老婆)”。阿有年纪日日大,阿爸没得做,但哪里份人家愿意把囡嫁给浪荡鬼?阿有娘在他老公的坟前哭叫:侬个死鬼呀,叫吾拉捺格(怎么)做做人! 我下乡第二年,阿有36岁,铸造厂来招翻砂工,大家都同意让阿有去,一则这工种脏苦累,一般农民也不稀罕,二则也可以在小队里卸掉个浪荡鬼的包袱。阿有做梦没想到自己格位农民伯伯会变成工人叔叔,到厂里报到后回到小队,工作衣套套,翻毛皮鞋穿穿,样子焕然一新。说也奇怪,进厂以后做起生活来也特别卖力,好像变了个人。真有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变化。 有了固定工资,有了体面生活,阿有翻修了瓦房,添置了家具,还买了辆“凤凰”。嘿,竟然有好几个媒婆上门拉线提亲了。但阿有“箩里挑花,眼晴勿花”,最终挑了皋亭坝的一个冒三十出头的“剩女”。相亲以后,很快就定好日子。喜得阿有娘跪在老公坟前笑说:阿有爹喂,吾拉阿有要“抬老娘”哉,好日脚侬来吃杯喜酒噢! 阿有阿有,现在是统统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