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礼和堂传人 于 2020-9-19 11:27 编辑
我珍藏着一截背包带,尽管它两头磨毛,发黄褪色,但至今舍不得丢弃。 一九七七年,妻子还在湖州的一家小厂工作,我隔周一次跑通勤。记得元旦前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向科室里一位退伍的同事借了根军用背包带,捆了条新棉胎去看她。 她住在厂里一幢二层楼的简易宿舍楼,中间楼梯两边对称排列各十间房。清盖瓦,芦席作顶,灰木条隔墙,虽则简陋,但能分到一间,也赖领导照顾。我们的小巢在西头朝南。晚饭后,楼上楼下的,单身成家的,都到三里开外的部队操场看露天电影去了。回来后,整幢楼没几间亮着灯,紧挨楼梯的那间两个女的,一边听录音机,一边在煤油炉上炖鸡。走廊上弥漫着一股煤油味。 我们很快进入梦乡。突然,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演戏,高腔中夹杂着锣声,又像放鞭炮,劈里啪啦接二连三······矇眬中听到一个“火”字,我一个激淩惊醒过来,拉亮电灯,推醒妻子后两人马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走廊上烟雾腾腾,楼梯口火苗乱窜,并正向两边蔓延。赶紧关上门,推开窗户,正在这时,电灯灭了。平时探手可摸的地面似乎深不可测。从楼梯硬冲无疑葬身火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跳窗逃生。危急之中格外清醒,妻子摸索到要紧的东西,我把棉被,被褥,枕头统统扔下去,说我先跳,下面接你一把。刚爬上窗沿,脚被那根背包带绊住了。蓦然,我找到了生的希望:连忙一头系在她的腰上,一头系在床脚上,叫她抓住带子攀下去。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竟然灵活得像猿猴,不偏不倚落在那条新棉胎上。但解不开系着的带子,好得赶来的同事用刀割断。这时,大火已逼近了我们隔壁那间,我已感到火的焦灼,楼下乱喊乱叫,我不能像她那样攀下去,只有抓住背包带顺势滑了下去。当我跌落到湿冷的地面上,才真正感到恐惧。毛衣都湿透了,手心磨出道道血痕。 事后才知道,那两个女人往煤油炉里加酒精。 第二天早晨,我从断墙残垣中找到了那一截背包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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