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由于接受了“社教运动”的教育和“忆苦思甜”的感化,我们这些学生娃,觉得农民伯伯不仅勤劳朴实,而且思想觉悟很高,尤其是贫下中农。梦想将来要像董加耕、邢燕子那样当个社会主义新型农民。1966年,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在全国展开。6月底,学校连期末考试都未进行就提前放假,我们就一直待在家里。 9月初,学校发出通知,要求学生们全部返校。到了学校,大家纷纷成立“战斗队”,除了印发传单,撰写大字报这些“革命行动”外,课是没法上了。直到10月上旬,高中学生们都坐免费火车“串连”去了。这里本就是小县城,消息不灵通,加上我们年纪还小,一直在学校“战斗“。校方为稳住我们,以劳动锻炼为名,把我们安排到农村去参加生产劳动。 我们全班三十多个学生,徒步行走十多里路,来到指定的南华公社南华大队,在大队报到后,我们被分成三个组,到三个生产队。吃派饭,分散住在社员家,在驻地生产队里劳动。 我们三个男同学分到一家,住在一家农舍偏房的一间小屋里。小屋里有土炕,可以挤三个人。他们不知从哪里找了几床被子,我们一床当褥子,一人盖一床。我睡得那地方炕面子坏了,形成一个坑,只好凑合睡。 吃饭到社员家,中午是擀面条,里面下着土豆,还有不知名的绿菜,少盐无醋的。此后的这些天,我们天天吃的几乎一样,早上是烙饼小米稀饭或包谷面糊糊,中午一顿寡水(清水)面条,晚上或饼或面。好在我们在城里生活水平原本不高,也不在乎。一天给社员家交一斤粮票,伙食费我们交三毛,学校补助两毛。 第二天早晨吃早饭,是社员自家烙的杂粮面饼,小米稀饭,凉拌白萝卜。 吃完早饭后,我们跟着生产队的会计来到田间。这是一大片糖萝卜(甜菜)地,地头上扔着几把铁锨,几个麻袋,交代了一下,他就走了,再也不见人影。 甜菜地干得坚硬如石,用脚蹬着锨沿铲下去,挖不倒两寸深。忙了一上午,累死累活,十几个人没挖到四麻袋。吃饭时候到了,会计才出现在我们面前,叫我们去吃饭。 中午还是面条,一大瓦盆面条放在炕上,我们几个坐在地下的方桌前,三碗饭放在桌前,主人说了句:“吃完你们自己盛。”就再也不说话。他们坐在炕上,端起炕桌上的面条也就吃起来。那时我们也很腼腆,他们不说话,我们也就低着头只顾吃。 这时的河西走廊,夏粮已经打碾储藏了,就等着缴纳公购粮。秋粮像谷子、糜子、洋芋等还未成熟,相对是农闲时节,虽说是仲秋,由于这里离祁连山下的戈壁滩不远,气温也不低,我们也没有草帽什么的用来遮阳。就这样,我们连续干了好几天。田头歇息的时候,大家累得都躺在地埂上,有的同学就猜测:“是不是社员不愿干的活,正好派给我们干。”虽然有些想法,但谁也不会向生产队提出来。 那时,这里正在搞“社教运动”,大队驻有工作组。工作组的组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对大队干部说:“这么硬的地,社员挖着都费劲,你让这些十来岁的尕娃去干,他们受得了吗,你们想法给找点轻活干干。” 第二天上午,会计给我们重新派了活,让我们拿着镰刀去砍玉米杆。地里的玉米棒子已经摘完,玉米杆上的叶子还是绿油油的。玉米杆晒干后,用来当牲畜的饲料,或是当柴火,都不错。相比之下,砍玉米杆真算轻的了。近两米高的玉米杆,一两镰下去就能砍断一个,能看见明显的成效。一天下来,十几个人也能砍出两亩左右的玉米杆来。有时候我们就砍一节玉米杆,去嚼杆芯。就像嚼甘蔗似的,用来解一时之渴。 又干了四五天,大队通过工作组给我们传话,说现在农闲,我们干了社员的活,他们没活干,挣不上工分,有些意见,建议我们还是回校去。 现在我们明白了,生产队长为什么派我们去挖甜菜,从干部到社员为什么会对我们冷淡,原来是这样。班干部在大队部打电话请示学校领导,得到的答复是,现在正好有事,你们就回来吧。当天中午,我们吃完饭,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直接就排队回家了。 我们是头一次离家在农村住了这么多天,也是头一次参加这么长时间的农村劳动。总的收获是脸变黑了,手上有茧子了,会用镰刀铁锨了,这也就为以后下乡劳动锻炼和吃派饭积累了经验。最主要的是,我们对农民伯伯有了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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