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庙村的敏伢头 溧阳市老年大学 陈廷芳 敏伢头姓陈,东庙村上老老少少都叫他敏伢头,所以他的名字,还真的很少有人知道。敏伢头从小讨过饭,父亲去世后,就一个人住在村东边的一间小茅草屋里。一张竹床、一张小桌、一个土灶、一只鱼篓是他的全部家当。 敏伢头一直单身,因为人好,他的那间小草屋,也就成了村上我们这些小青年每天晚上的聚会聊天之地。聊天中,我们最喜欢听他讲丐帮的故事了。敏伢头说,他是丐帮中的乞丐,是最底层的丐帮成员,他们不但以乞讨为生,而且还要定期给组织上交一部分他们的劳动果实,否则他们就在这个地区混不下去,就得饿死街头。他说,丐帮组织严密、消息灵通,那个村上,谁家结婚、发丧,他们都了如指掌,到时候,一帮人就来到事主家门前,用力瞎唱乱扯,不给钱就是不走,而且给少了都不行,反正就是变相的勒索。有一次他讲的那个自残要钱的事,真是让我们大吃一惊。他的同伴拿一个很小的刀片放在头皮之上,仅仅露出一点点刀刃,看准机会走到街上的小摊面前,说一套江湖话,然后就要钱,不给钱他就要开刀了。所谓的开刀就是在脑门上画一条薄薄的口子,血是似流不流的,然后就突然过来几个人问你要医药费等。当然他们也是有原则的,很多小商小贩儿一年也轮不到一次,所以大家为了躲事儿也只有破财消灾了。脱壳“封神”、乱说“西游记”,胡吹神聊中,夜已经深了,我们一个个走出茅屋,回家睡觉了。 敏伢头个子不高,生产队的农活干起来很吃力,但他也有绝活,他钓黄鳝的本领,在前马附近的几个村上,是绝对的一流,他要是说自己是第二,那绝对是没有人敢说第一的。他用一头磨尖的几厘米的细钢丝弯成一个钩子,然后,用线将这细钢丝缚到细竹竿上,一根手钓的钓黄鳝钩子就这样做成了。第二天一大早,敏伢头就背着他的鱼篓子出发了。渠道边、水塘边、水田边是他的必走之路。他一边走,一边低头仔细看水边上的洞穴,并不时地用他手里拿着的那一根钩子,在水渠边的杂草边,试探着有没有黄鳝的洞子。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寻找着,有些有黄鳝的洞穴的口部,会有一团泡泡,敏伢头知道,这样的洞穴里面肯定有黄鳝,因为这些泡泡,是黄鳝呼吸而产生的。每当找到这样的洞穴,敏伢头就蹲下身来,用他时刻准备着的那个钩子直接钓了。几次拨弄,轻轻动作,很快,一条黄鳝就进了他的鱼篓子了。一天跑下来,至少有三、五斤黄鳝到手。敏伢头说,要是一天钓个斤巴黄鳝,那是手气太丑了,都觉得没脸回家。有一次我记忆最深,当时生产队的土地,经过格田成方,都是20米宽,100米长,一块地就是三亩。我和敏伢头从两条田埂上同时出发,100米的距离,我慢慢走到另一头以后,敏伢头也到了,令人惊讶的是,他在这100米的行走过程中,竟钓到了三条黄鳝。 晚饭以前,敏伢头一定会赶到家的,因为村上有的村民家来了亲戚,或者有什么喜事,都会到敏伢头家来买黄鳝做菜的。有一次敏伢头钓到一条大黄鳝,有一斤多重,村上人知道后都跑来观看,二队的老队长云春伢就劝敏伢头把这条大黄鳝放生,敏伢头虽然舍不得,毕竟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黄鳝。但是想着,长这么大,这条黄鳝也是很不容易的。思前想后,敏伢头还是将这条黄鳝给放生了。没想到第二天敏伢头出去钓黄鳝,一天下来,似有神助一般,轻轻松松,五、六斤黄鳝到手,敏伢头别提多开心了。隔日一大早,敏伢头就来到了前马街上,在供销社门口选择了一个比较明显,也比较凉快的地方,将一个盆子放到地上,再将带来的黄鳝全部倒在了盆子里面,拿着凉帽扇着风,静静地等候着买主前来。“喂,这黄鳝怎么卖?”正在敏伢头等得昏昏欲睡的当儿,忽然间,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敏伢头急忙睁开眼睛,望着那女人笑着说道:“三毛钱一斤。”“这么贵!”那女人看了一下盆子里的黄鳝,嘟哝着要向别的地方走去。“哎,那就两毛五。”望着那个转身就要离去的这个女人,敏伢头眼睛一转,立即就大声地说道。闻声,那女人这才蹲下来,将手里的竹篮放到身边的地上,细心地挑选起黄鳝来了。可以说,这个女人倒是很会挑选的,她将比较好的那几条黄鳝全部挑选了。敏伢头给她一过称,正好是一斤半。那女人从敏伢头的手里接过黄鳝,付好了钱,高兴地离开了。敏伢头也就继续等候着下一个买主。等到敏伢头回到村上的时候,天色已经灰蒙蒙的暗了下来。一回到家里,他将还没有卖掉的黄鳝,放到一个小缸里面,然后去村前的河埠头洗了一个澡,就来到了家里开始烧晚起饭来。 敏伢头的晚饭,还没有吃好,我们一帮小青年,就一个个前来茅草屋报到了,新的“封神榜”、“西游记”的故事也将拉开帷幕。晚年的敏伢头是在竹箦镇的敬老院里度过的,有一次我去看他,说起他钓黄鳝的往事,已经老年痴呆的他缓缓的摇着头说,我不会钓黄鳝的啊,听罢,我笑着说,是的,你不会钓黄鳝的。敏伢头已经过世几年了,不知怎么,东庙村上还是有人喜欢提起他。我在遥想,在天国的敏伢头,是否还背着他的那个鱼篓呢! 2020年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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