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鹰羌古道 于 2020-7-31 20:10 编辑
新中国的气象事业,是从延安走出来,在战火硝烟中成长起来的,因为它与军事有着紧密的联系。 在民国时期,甘肃也有一些“测候所”,但是满足不了气象业务的需要。新中国成立后,陆续在一些关键的地点逐步建立气象站。当时气象工作属于中央军委气象局管理。不少有文化的战士经过短暂培训以后,就安排他们从事气象事业的创建工作,所以不少干部都带着枪的。 当时建立的那些气象站,大都在荒无人烟的荒远边远地区,为了保证气象员们的安全,各站都配备了枪支,还专门设置一个岗位叫警卫摇机员(简称警摇员),平时承担全站的安全保卫,发报时在操作手摇发电机发电。五十年代中期,气象部门转归地方管辖,但站站有枪支一直维持到七十年代。这些枪支主要是日制“三八”大盖、汉阳造的“七九”等,还有叫不上名的杂牌,当然也有短枪,马鬃山气象站就是最典型的。 马鬃山气象站是1957年设立的,气象站就在马鬃山西端的山脚下故名。距离玉门镇有二百多公里,与甘蒙边境相距七八十公里。这里既没有野马,也没有街道,方圆几百里,只有气象站孤零零地坐落在这里。它背靠河西走廊北山的荒山秃岭,南临茫茫的戈壁荒滩,这里几乎寸草不生,要想出门办点事或回家探亲,先要走15公里戈壁,到玉门镇通往中蒙边境小镇马鬃山的简易公路边,等候搭乘邮车。吃水都要用驴套车到十几里外去拉,一年四季很少吃到新鲜蔬菜,被本部门定为荒远站。它在气象上是属于西北气流经过的要道,故又定为指标站。该站气象要素的变化,对我的东南地区、日本、朝鲜半岛乃至东南亚有着直接影响,因此,尽管这里荒远艰苦,位置非常重要。 建站不久,军人出身的贾雨魁到这里担任了站长。贾雨魁是解放战争初期从山西参军,跟随西北野战军东征西战,一路打到了西北,由一名战士成长为侦察连长。解放后,转业到酒泉,又分配到野马街气象站当站长。到野马街气象站后,贾雨魁随后就把婆姨和娃娃们从老家接来,把家安在玉门市的玉门镇,因为玉门镇是距离野马街最近的地方。 贾雨魁到这里,就把气象站当成了自己的家,尽管他不懂气象,但在为大家安全和生活上非常尽心。他经常组织全站人员进行军事训练,射击、刺杀,都让大家熟练掌握。这样就教给了大家一套本领,在单独值班尤其是夜间值班时,遇到意外危险方便防身自保。而他的那一手蒙眼拆装驳壳枪、单手持长枪射击的绝活也折服了大家。 三年困难时期,野马街气象站也同甘肃的其他地方一样,面临着严重的生活困难。此时,他把站上的工作安排好,徒步三十华里,按计算好的时间,赶上邮局出山的邮车,再想办法,到酒泉地区找他部队上的首长、战友,弄粮弄菜弄吃的。经过一番努力,气象站平安地度过了这三年。气象站的业务质量也丝毫没受到影响。后来老气象们提起这件事,都竖起大拇指。 文革中,玉门市是酒泉地区武斗的战场,市委大楼都被他们烧了。他们听说气象站有枪支,就开着卡车,带着一帮人,行程一百多里路,气势汹汹地来了。 听到这消息后,全站的人都有些担心,贾雨魁摆摆手:“大家不要怕,有俄(我)哩,敢到俄们的地盘上闹事,活得不耐烦咧!” 戈壁滩视野清晰,再加上站在房顶用望远镜瞭望,老远就能看到汽车的影子。大家站到房顶上,静静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汽车快到时,贾雨魁吩咐大家打开大门,让大家都进入值班室和资料室,拿起枪准备着,死保气象资料的安全,没有命令不许出来。然后,自己提起一挺轻机枪爬到了房顶。 一个造反派的头头站在大门外,勒令气象站赶快交出枪来。贾雨魁一手握着一把驳壳枪,一手叉着腰间,站在房顶上说:“枪,俄(我)们是有的,但那是用来保护气象站的。要枪可以,谁能从老子的枪口下过来,哦就全部奉送。” 造反派头头威胁地说道:“赶快交出抢来,要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贾雨魁“嘿嘿”一笑:“小子,老子当年是从死人堆里走过来。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在谁的肚子里转筋哩。你哈(吓)谁哩。你走过来试试?”随后,他举起驳壳枪。一挥手“叭”一声,就把造反派卡车的前灯打爆了,接着高喊一声:“弟兄们,准备好,只要他们敢进来,就开枪,活命留哈(下)死里打,出了事,有俄兜着。”他趴在屋顶,操起机关枪,对准了这些人。 造反派头头哪见过这架势,慌忙指挥着其他人灰溜溜地跑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打气象站枪支的主意。 1971年,省局把贾雨魁调到了省局,换了好几个单位,都在后勤部门,可能是工农干部,一直是科级。 1985年,贾雨魁离休了,享受副县级待遇。他有四男两女,俩姑娘的名字都带“凤”字,男孩依山西人的习俗叫“大鬼”、“二鬼”、“三鬼”、“四鬼”。他们几乎都是在玉门镇生活的,学习条件差,加之那个年代,没学到什么。直到贾雨魁1971年调到省局,却是机会不佳,到后来没有一个上过大学,还有的连工作也没有,正应了那句;“献了青春献子孙。” 后来,局里建了新的住宅楼,每套房三室一厅的房子,70多平米。一般家庭三四口人,住得绰绰有余。其中副处级以上的老干部也享受此待遇。而他家有九十多岁的老岳母,还要腾出一间让没房的“三鬼”一家居住。家里十分拥挤,却没听见他对组织有何意见。 我们同住在一栋楼上,有一次晚饭后,我们在楼前的槐树下聊天。见到贾雨魁后,我充满钦佩地说:“老前辈,我到酒泉才听到你的传奇故事,尤其是你威震造反派的那个事,太精彩了。” 他听完我的叙述,摆摆手:“哪算甚,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俄可真是有福气的人啊!” 听了他的话,我既感动又敬佩,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革命!”
贾雨魁活了八十多岁,那一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就再也没有醒过了,他走了…… 他走了,他的身后没有给儿女们留下一丝一毫的遗产,留下的是儿女们对她的思念,留下的是后辈们对他的崇敬! 十几年过去了,老前辈的音容笑貌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总想为他写点什么。适逢“八一建军节”撰写此文,以志纪念,默默地道一声——向老前辈致敬! (图片借助网络,只供参考,同时,为尊重老前辈,他的大名略有改动,但我们的老气象们肯定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