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礼和堂传人 于 2020-6-25 09:42 编辑
阿寿比我大好几岁,大儿子已经会蔀篮背背割羊草了,小儿子刚刚会走路。 阿寿虽说是个农民,但生得白白净净,不知是内伤还是外疾,右脚走路有点跛。别人的隐私不好随便打听,所以我没问。阿寿小时候家境尚好,正而八经读过几年书,再加上天生聪颖,会读书看报,能识文断字。一次在我的草舍里闲聊,他问我:假如诸葛亮不出山,不辅助(注意这个词,用得很恰当)刘备,三国历史会咋写?这个史学家和文学家当作研究课题的高,深,难的问题,出自阿寿的口,真对他刮目相看了。 在做生活时,阿寿很善解人意。一次,师傅分配我和阿寿几个社员去附近大厂的集体宿舍挑粪。要从一间间洗手间冲下来,从楼下面的化粪池里舀到粪桶里,再挑到生产队的大池里。脏,苦,累我倒不怕,顾忌的是在同龄的男女青工面前做这行当,又要进出两类不同性别的厕所,面子上真有点挂不住。阿寿很懂我的心思,就说,我和水根伯上去冲厕所,你们几个只要在围墙外面等着接担就好了。这样还真解了我的窘况。 正因为他读过书,再加上性格比较直率,文革初吃了个跟斗。我听阿桂说,一次大家在耘早稻田,大队书记带着公社和郊区的几个干部来检查生产,其中有个人指手画脚,信口开河,在和我师傅交谈中,讲了两句外行话。等他们走后,阿寿说:格批老倌,话话八老,做做八D(这个字用字母代了,你懂的)。事后有好事者汇报上去,当时正愁抓不到大批判的活靶子,就给他套了个“攻击”的罪名。 后来我在整理生产队“清阶”的大小案件中,也看到了关于阿寿的原始记录。他的问题,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典型错案。再后来,上面有精神,“清阶”要团结大多数,不要扩大化。一次开会时,我试探着同治保主任老虎大哥说,阿寿的问题是否可以解了。老虎大哥也是心知肚明的。经生产队研究后,上报上去,大队和公社也同意了。 阿寿也是个有心人。他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学木匠,用边角料给我做了个菜橱和脸盆架,给我生活上带来很大的方便。虽然是白胚,门也不合缝,但物轻情意重,我回城后,一直用到不能用为止。当时父母听说后,说受人之物,必当回礼。刚好阿寿大儿子要上小学了。父亲下班后在浙大门口的商店买了一个铁皮铅笔盒,十支带橡皮头的铅笔,外加十本练习簿。 我把东西送给阿寿时,他的小孩高兴得一蹦三丈高,阿寿只会拉着我的手,说“谢谢,谢谢”,不知是谢这些东西,还是谢那件事情,也许两者都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