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与我同岁同月丁亥年生的猪,但日子比我早几天,我还要叫他一声阿哥。
阿桂八字命运不好,生出就没娘,爹虽没娶垫房,但叫一个大男人带孩子,在农村里是无论如何不现实的。所以阿桂从小就是爷奶公婆,伯叔姨舅,四邻八舍一口奶水,一勺米汤拉扯大的。听说从小体弱多病,九死一生,也许真的是“穷人的孩子命硬”,这个吃百家饭长大的阿桂在众人的呵护下,活过来,大起来。读书成绩也不错,小学毕业,加上天赋聪明,说说,写写,读读,讲讲都能胜任。为了报恩,他在小队里做生活也不惜力气,按照当时的说法,是“根正苗红”,“又红又专”,于是入了团,当了团支书,又担任了“清理阶级队伍小组”的组长。要不是我师傅根基扎实,他大有取而代之的势头。后来听说,他被列为大队,公社的接班人之一。
1969年底---到70年初,“一打三反”运动如火如荼,我们在大队公社的统一部署下,侦破一桩反动会道门复辟案。白天要“促生产”,“革命”就靠晚上来抓。治保主任老虎大哥把公社的安排布置好,阿桂和我就要确定调查对象,写出调查报告。一次必需要到临安板桥去外调,那时不像现在,小车一开就过去了,更要“节约闹革命”。于是阿桂通过他父亲早几天联系了锅炉厂送货的卡车,在车尾巴留出两个人挤的空档。我们两人就这样去外调了。寒风刺骨,颠簸不堪,又饥又渴。阿桂聪明的,盐水瓶里装着水,焐在胸口,总算我们还有一口温水喝。下午从调查对象家出来,再紧赶慢赶到公社敲好章,回杭州的车没了。于是在大队的治保主任家过夜,按规矩:每人半斤粮票两角钱。晚餐是冬腌菜,毛笋片。有热饭吃,有热水喝,我们也满足了。躺在山民家的偏房里,我庆幸自己比柳青笔下《创业史》里的“梁生宝”强多了。
1971年双抢过后,阿桂另造草舍,要“抬老娘”了,(看官别糊涂,当地话就是“讨老婆”)。新娘子家在彭埠,现在高速公路入口处。那时娶亲的排场,自行车队已经风光无限了。娶亲的男方队伍里,阿桂叫了十几位发小,还特地到公社中学来叫我,我当仁不让要去的。在他好日子前几天,我通过教导主任与其他老师调好课。迎亲的当天,我把父亲那辆八成新的“永久”擦得锃亮。阿桂一身新行头居中,无非是当时城里男青年时髦的劳动布小翻领外套,里面一件的确良白衬衫,人非常精神。上午八点,我和阿土领头,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喜气洋洋出发了。
阿桂嫂胖胖的,穿着一身大红衣衫,黑黑的脸上掩不住她的喜气。各种仪式过后,临出门时,按照当地风俗还要哭娘,母女两人抱着咿咿呜呜哭一阵子,在介绍人半真半假的劝慰中,新娘子坐上了自行车后座的红垫子上。我们就簇拥着这对新人回家,在嘻嘻哈哈声中,在路人羡慕的目光下,哼着歌儿,打着车铃,风光极了。可以说,现在的奔驰,宝马的现代婚车,还真及不上我们那时的喜庆。回到了阿桂的新草舍中,举行拜天地的结婚仪式。在喝喜酒时,我送上了六元喜礼。这是父母再三叮嘱我的,你这辈子第一次给朋友送喜礼,一定要重。
阿桂,我的挚友兄弟,衷心祝福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