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猪肉的遗嘱 遗嘱 公社革委会、知青办:生产队长、贫下中农们:亲爱的爸妈、亲人们: 当你们看见这份遗嘱的时候,请你们不要责怪任何人。猪肉是我们自愿吃的,因为实在是太饿了! 下面是消得货、猴子和我三位男知青的签名。名字上面还按有鲜红的指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吃猪肉还要立遗嘱?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下乡插队近三年了,虽然是“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但是“心”红不红看不见,胃却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肚子整天都是沽沽地叫,时时给人的感觉就是“饿”。如何解决“吃”的问题成了我们日思夜想的大问题。 这天夜里有“小诸葛”之称的猴子神秘地对我说:“想吃猪肉吗?”“想呀!连做梦都想!”听着猪肉两个字我不禁使劲咽了咽口水连忙说。我们知青出一天工挣10分工分才一毛五分钱,别说吃肉就连吃蔬菜都成了奢侈品。我们不大懂种菜,种下去的蔬菜总长不好。偶尔贫下中农送一、二把青菜给我们吃,尽管缺油少盐的大家仍吃得津津有味。如果有餐猪肉吃的话,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敢不敢吃猪肉?”猴子又故作深弦地问道。“怎么不敢吃猪肉,老子连人肉都想吃了。”消得货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生怕错过了吃猪肉的机会,立刻在旁边插嘴大声地说。“吃猪肉哪还有敢不敢的?到哪里去吃猪肉呀?”我把猴子拉到身边问他:“总不会去队里猪场偷条猪来杀吧?”“偷倒不用,如果敢吃的话只要去挖就得了。”猴子卖了个关子,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怎么?吃猪肉还要去地里挖?又不是吃红薯、芋头。”我惊奇地问道。消得货更是摇着猴子的肩膀哀求说:“好兄弟!别绕弯弯了,快告诉我们到哪儿去吃肉呀?”听说有猪肉吃,我也急了,迫不及待地对猴子下了命令“快说!究竞是怎么回事?”死猴子见我们吃肉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才悄悄地告诉我们: 今天下午生队养猪场有头近50斤重的架子猪(当地把正在长骨架时的大约50-80斤左右重的猪称为‘架子猪’)突然病了,公杜畜牧站的兽医来看了后说:“没救了,埋了吧!”正巧被想到猪场讨几个红薯填肚子的猴子听到了,他立刻心里一动。就主动对正在喂猪的饲养员说:“你送两个红薯给我吃,我就帮你去把它埋了。”饲养员看见这个平常出工“连蛇进屁股都懒扯”猴子,为了吃两个作为猪潲的红薯就这么积极肯帮忙,觉得也怪可怜的。马上就答应了:“可以!你就把它扛到村后的柑子树下埋了吧。”“好的!”猴子接过红薯后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扛起猪就跑。“死猪是不能吃的啊!”公社的曽医一边追上来一边喊到:“吃死了人我要负责任的哟。”为了安全起见,曽医还硬是见猴子把猪埋了才离开。 我听了猴子的“汇报”,立刻陷入了沉思:这死猪吃不吃得?万一吃了发生意外怎么办?“吃!老子好久没见油腥味了。死牛都吃得,死猪怎么吃不得?”消得货见我听了猴子的汇报后半天没作声,而且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生怕我不敢去挖来吃,就急着向我表明了态度。消得货说的没错:狗爬界的农民都把牛当成宝贝,从来没舍得杀过活牛。只有牛老死了或者意外牺牲后,各家才有机会分几两牛肉来吃。 “我看这头架子猪不是得传染病死的,是吃多了红薯涨气死的,吃了肯定没问题。”猴子也生怕我下不了决心,在旁边急忙作了补充。说实话,近三个多月没尝过肉醒味了,上个圩日队里派我们去镇上买化肥,三人走过人民食堂门口时,看见大师傅在闷红烧肉,硬是爬在厨房的窗口前闻了好一阵肉香味才肯离开。如今这头虽然是死猪,但毕竟也是肉啊。只要不是得传染病死的,挖出来吃应该没问题的。我心里在琢磨着。 “你看清楚了,是鼓气涨死的?”我进一步追问猴子。“绝对是!因为猪的肚子大大的,肯定是猪太贪食了。红薯进入肚子后消化不良,酸气过多而死的。再说猪的皮肤上又无斑无点的,没有任何传染病的症状。”猴子为了进一步说服我,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又懂得兽医知识了,有板有眼地对我鼓动说。 我听了猴子的补充说明,也坚定了去挖死猪来吃的信心。见他俩象是铁了心似的要吃这头死猪了,我这知青组长也不能扫了他俩的兴,以为我“不够哥们”而且本身我也想开荤了。我咬了咬牙坚决地说:“走!挖猪去。”他俩听后连忙拥抱着我说::“头儿,万岁!”。 三人兵贵神速把猪挖出来后立刻到村旁的小河旁把猪剖了,为了方便和赶时间,把猪头,猪皮(来不及刮毛)、内脏统统丢进了河里。把肉拿回知青屋连夜加工。肖得货充分发挥了“大厨”的功夫,先把死猪肉用水焯过后炒干,再用姜、酒、辣椒、大蒜合在一起爆炒。知青小屋里立刻弥漫着一股久违的肉香味,呛得人直呑口水。猴子嚥着口水连声说:“好香!好香!”。 住在隔壁的奶牛和接生婆子二位女知青大约也闻到了香味,半夜里过来敲门问:“这么香!背着我们煮什么好吃的东西?”我立刻开门答道:“正要去叫你们吃宵夜呢。不知你们敢不敢吃?”当这二位女知青知道是吃从野地里挖出来的死猪肉后,尽管直咽口水还是说:“不吃!不吃!埋到地下的死猪你们也千万不要吃!万一出了事就难了。”肖得货一听就火了:“你们不吃就拉倒!老子吃死总比在这里饿死、熬死强!”我连忙拉住他说:“吵什么?她们也是为我们好。”“好香呀,快来尝尝罢,多么好吃的猪肉呀!口感好,蛋白质多、维生素丰富。”猴子不顾两个女知青干扰,偷夹了一块肉往嘴里塞,一边故意对两位女同胞说着风凉话:“你们最好是莫吃算了,死猪肉吃了会死人的。”不知是女孩生性胆小还是怕死,两位女同胞硬是不敢吃也不想叫我们吃。一个劲地劝说我们:“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二短的,我俩怎么办啊!对家里、生产队和公社怎么交待啊!算是求你们了。” 是啊!她俩的话也引起了我的担心,这毕竞是死猪肉啊。万一有个三长两断的,出意外就难办了。对她们、对城里牵肠挂肚的父母和队上、公社的领导都有说不清的干系。连我这个知青组长都有责任。 怎么办呢? “我看就干脆写个字据吧,万一出了事好有个交待。”猴子点子多,见我有些犹豫,想出一个能吃猪肉又不连累人的馊主意。“写什么字椐?老子吃、吃、吃猪肉又不欠什么人的。”肖得货等不及了,嘴里一边嚼着猪肉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看要写的话就干脆就写个遗嘱吧!死了谁都不怪!”我不知是面对着一锅死猪肉的诱惑,还是对两位女同胞的答复,也铁定了心要吃这锅死猪肉了,产生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对大家说。“行啊!在这鬼地方插队迟早都会死,吃死总比饿死强!头儿你写好后我立马签名。”他俩也异口同声地喊到。于是由我执笔写就了前面遗嘱的内容。 我拿着这份经我们签名和按了手印的遗嘱,郑重地对两个女同胞说:“这份遗嘱你们拿着,到明天早上太阳出山时,如果见我们住的门没开,你就叫队长来收尸。”那股子严肃劲,真有点像革命样板戏《红灯记》中李玉和郑重地把密电码交到李铁梅手中的样子。 她俩接过“遗嘱”深情地望了我们一眼后,便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们。这时我们三位男知青才如释重任,立刻大声喊叫起来:“我们有猪肉吃了!”端起猴子偷来队上喂耕牛的酒不约而同地说:“干怀!”便大口大口地啖起猪肉来了。不知是趁着酒兴还是觉得有些悲壮,大家还兴奋地唱起了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段:“今日当饮庆功酒,甘洒热血写春秋。” 第二天太阳升起老高了,出工的钟声敲过好一阵了,队长还不见知青出工,正感到奇怪时,只见两个女知青挥着一张纸急冲冲地向队长跑来,边跑边喊:“队长,不好了!队长,不好了!”队长一看到纸条的内容后脸色立刻都变白了,一边往知青屋跑一边大喊“快救人!” 他来到知青屋扬起一脚就把门踹开,一眼望过不觉大奇一惊:只见地下杯盘狼藉,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酒香味,看见三个知青仰天八叉地躺在床上,还大声地打着呼噜。用手在每个人的鼻子前探了探,当发现个个都有气时才松了一口气。队长情不自禁地使劲嗅了嗅屋内的酒肉味后,又气又恨地把我们摇醒起来一顿臭骂:“你们这些鬼娃仔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连埋下的死猪你们都敢挖来吃!万一你们死了我也会跟着死。”“我们不就写了遗嘱的吗!”消得货尽管迷迷糊糊地还未完全从睡梦中醒来,但还是振振有词的对队长说。队长一把将手中的纸条撕碎,气冲冲地说:“遗嘱,遗嘱顶鸟用。死了人我还得去坐牢。快写张保证书认错。”“写个什么保证书呀?” 我装着一副惊惶惊恐的样子问队长。“保证以后不再吃死猪肉了。”队长严肃地对我们说。 “猪场又死了猪吗?”猴子大概还沉浸在昨晚的猪肉味道之中连忙问队长。我想如果有死猪他肯定还会再弄来吃。“有死猪也不会告诉你。我会叫别人炒了拿来下酒。”队长又使劲地闻了闻知青屋内的味道,转身就气冲冲地走了。 “哈!哈!哈!”我们望着队长离去的背影捂着嘴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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