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照忆少年
我在翻阅老照片时看到一张尺寸仅为35x24毫米的微小照片,我将它翻拍、放大,再用‘美图秀秀’处理一下,看起来比原来清晰多了。
照片的主人公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的左边是一个可移动木制岗亭,身后是一株梨树,梨树后面是一片玉米地;少年一手插包、一手贴裤、衣服褴褛、神情忧郁。
这个少年就是我,这是我少年时的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风景照,看到它就让我想起那一时期的苦涩生活。
时间将我拉回到上世纪50年代末,那年我10岁,与两个姐姐和母亲一起在老家——丽江金沙江边的一个小村生活。母亲整天忙忙碌碌不停地干活,但无论怎样努力,一家四口依然吃不上饱饭。这一切让在东川工作,回家探亲的三叔看在眼里。为了帮助母亲减轻负担,在他返回时将我带到在下关工作的父亲身边。不久,在丽江帮人领小孩的奶奶也来到下关,这样,我和奶奶组成新家,相依为命(父亲只在星期天回来一下)尽管生活依旧艰苦,但我感到家的温暖,很开心,顺利读完小学并考上了下关中学。这时,远在东川的三叔结婚生子,要奶奶前去帮助照料。幸好,父亲的好友王伯伯将我接到他家与他们一起生活。王伯伯待我真好,不时还给钱零花钱,他的妻子心眼小,经常给我脸色(这一点我能理解——我不是孤儿,何故要别人来抚养呢。)
我本出身不好,经常受到歧视,现在又寄人篱下,那里有心思好好学习,成绩可想而知。班主任找我父亲谈话说:这样下去,要留级的。父亲只好让我和他一起生活。
彼时,父亲刚调到下关市消防队做出纳工作。这张照片就是在消防队大院内拍摄的。那时,市面上处理出售一批国产135相机,我想:可能是试制品吧,质量不太好,价格特别便宜,三、四十元就能买一台。父亲的同事买了一台,试机时为我拍了一张,过后他把底片给了我,而我,一直保存到参加工作后才到照相馆洗了两张。
那时的下关虽说是大理白族自治州首府,只是一个县级市,人口仅有几万。消防队的主要设备也就是一辆消防车和一辆指挥车、人员除了中年的队长和我父亲外还有六、七个年轻的消防队员。
时间虽说过去半个多世纪,但第一次到父亲单位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已是九点多钟,我从学校出来,满天星斗,微风拂面,我一路小跑来到相距3公里、位于下关城西滇缅公路边上的消防队。正准备进入,一只黑底白花的雌狗从里面狂吠着向我奔来,平时听大人们说:遇到狗攻击时,你只要弯腰,它就怕了。我于是弯腰作捡石状,狗后退,我立身,狗又向我扑来,根本不容我进。正在此时,父亲出来喝住了狗,我才进入。
此后,我与花狗相处甚好,每次见我,它总是摇尾致意。
消防队对面不远就是大理有名的苍山十九峰中的斜阳峰,山上林木葱茏、山脚下有一小村,村前有一株数人合抱的大青树,枝繁叶茂、形如巨伞,非常醒目;村子下面是蜿蜒的西洱河由东向西缓缓流过。我常到河滩玩耍,河水清澈,可以看到游动的小鱼和水底的细沙卵石。有一次,我在河边看到一条约10公分左右的细长鱼一动不动在岸边浅水处歇息,我脱下鞋、挽起裤脚,悄悄绕到鱼的侧面,双手插到靠近鱼的沙里猛然向上用力将鱼抛到岸上,鱼离水后不久死去,我将它献给花狗,没想到它不领情,竟然看都不看就匆匆离开,我这才知道狗不食鱼腥味的食物。
之后不久,花狗生了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一天,我看到两只小狗在沙堆上玩耍,母狗端坐一旁警惕守护。我过去在沙里挖了一个小坑,将一只小狗放入,然后往坑里加沙,沙子已经没过肚皮,小狗依然一声不吭任我打整,父亲的同事说道:奇怪!平时我们摸一下小狗,花狗都不让,现在小林活埋它的宝宝,它居然不管。我知道:这是花狗对我的信任,它知道我不会伤害它的孩子
那个年代人们的业余生活十分单调,消防队员吃住都在单位,周末,他们常聚在会议室打扑克。有时候,他们会叫上我一起玩“争上游”、“甩小二”。我在这里没有兄弟、没有同学、没有同龄人,更是寂寞难耐,总期待跟他们玩,但父亲反对,他说:那不是我玩的地方。至于星期天与他们打乒乓球他倒是不阻拦,我的球技还可以,“车轮战”中我常常坐庄,奇怪的是,每次遇到球技不好的父亲我反而输球。父亲的同事打趣道:儿子就是怕老子嘛!
一年后,父亲为我置办了一套简单行李。这样,初三开始我就成为吃、住都在学校的寄宿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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