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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依然》之第一章 奔赴军训营 根据已经出版的正文书稿选取部分章节发贴。 现在的沉湖 4、冒雪去洪湖 当天中午,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就读五年半的复旦,离开了上海,在十六铺码头,登上了上海开往武汉的东方红6号轮,18日黄昏到达九江,刚下船时,我的未婚妻李勇从黄石赶来接我。她和我是黄梅一中的同学,武汉水利电力学院毕业后分配到黄石巿建筑设计院工作。她见我手里只提了个旅行包,便问我:“你的行李呢?” “我已托运到武汉了。” “知道报到地点吗?” “不知道,只是告知了一个部队番号8171。” “分配到湖北的大学生全部到军垦农场劳动锻炼,8171就是你所在部队军垦农场的番号。” 出了候船室,她说:“到部队农场不知要锻炼到什么时候,我们还是结了婚你再去吧。” 第二天,我俩一起回到了黄梅老家,在濯港区公所领了结婚证,没有置办任何结婚用品,没有举行任何结婚仪式,花了两百块钱,请亲戚们来吃了一顿饭,就算是结婚了。 1969年1月3日上午,元旦刚过,我就冒着漫天飞雪,急匆匆地告别了新婚妻子,来到汉口江汉关轮船码头,从储运处取出了从上海托运来的行李。行李很简单,就是一口破旧的小木箱和一捆铺盖。这口小木箱对我来说特别贵重。1955年的时候,姐姐要出嫁,家里穷得叮当响,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给姐姐陪嫁,爹娘就请木匠把家里仅有的一只破木箱改成一口小箱子,刷上红油漆,聊作姐姐的陪嫁品。1957年秋天,我考上了初中,要到县城读书,姐姐见我上学太寒酸,又把这口小木箱连同一起陪嫁的棉被送给了我。从初中到大学,从小县城到大上海,将近十二年,这只破旧的小木箱,一直跟随着我走南闯北。小木箱里装的都是我读的书。我取出了小木箱和行李,心里有点犯愁,8171部队军垦农场在哪里呀,这路又怎么走啊?当我经过候船室的大厅时,看到一张布告,布告上说,去8171部队军垦农场的大学毕业生到大同湖报到,并告知了行军路线:在汉阳码头上船,老湾下船。我急忙用扁担挑起行李,按着布告指定的路线,步行来到汉阳码头,搭上了开往大同湖的内江轮船。 4日早晨,我在老湾码头下了船。这时,雪越下越大,如同李白的诗,“燕山雪花大如席”,江汉平原广袤的大地上,“地白风色寒”,“朔风劲且哀”。我挑着行李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挑不动了,我就把箱子放在雪地里拖着走。走了好几个小时,边走边问,终于看到了一排营房,一打听,原来他们是8227部队军训营的。沿着他们给我指引的路径,我就一直往湖中心走去。望着这漫天飞雪,眼前是一片白皑皑的旷野,我的归途又在哪里呢?累得我实在走不动了,便坐在小木箱上休息一会儿。雪越下越大,浑身上下都裹滿了雪花,白头发,白眉毛。 “不行,我得赶紧走!不然,要在雪地里宿营了。”想到这儿,我又拖着木箱子,艰难地向湖心走去。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一排房子,我走近一看,好像是军营,有四栋红砖瓦房,营房外不见人影,我放下行李,走到半掩着门的一间房内,见几个穿着四个口袋军装的军人正在烤火,我急忙走上前问道:“这里是8171部队吗?” 一个中等身高,年龄大约三十多岁,身板比较瘦弱的军官从火盆边站了起来,用略带江浙口音的话回答说:“8171是我们师的番号,我们是8233部队的。”说罢,他用目光边审视着我,边把我拉到火盆边坐下,“你是大学毕业生,来到军垦农场报到的吧?” “是的,我是到8171部队军垦农场报到的。” “我们这儿就是8171部队的军垦农场。” “我总算找到地方了。” “是的。”那位军官接着说:“按军事建制,我们这个农场成立了一个军训营,由8233部队管辖,军训营有五个连的建制。” 另一位年青的军官(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们四连一排排长王继超)边递给我一杯水,边指着那位军官说:“他就是我们8233团军训营四连连长。” “我叫林梅友。” “林连长!” “这里就是军训四连的驻地。” 那位给我倒水的军官问我,“你是哪个大学的?” “我是上海复旦的。” 林连长立即问我:“你是中文系的还是历史系的?” “历史系的。” “你叫章华荣!” “是。”我用惊讶的目光望着林梅友,“林连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林连长说:“上海复旦到我们四连来的只有两人,你是历史系的,我当然知道你叫章华荣啰。” “那我找对地方啦!” “你到家了。”林连长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派遣证,林梅友接过派遣证热情地说:“军训四连的战友,欢迎你!”说罢,伸出了温暖的双手。 王继超一边帮我搬行李,一边笑着跟我说:“你可是第一个到连队报的。” “是吗?怪不得看不到一个人。” 林连长也来到我的身边,从我手上接过行李,说:“大部队最近几天都将陆续抵达。”
8233部队军训营四连旧址。 外省分配到湖北的大学生,只知道到武汉报到,却不知道具体的报到地点和工作单位,为此,在火车站、轮船码头、长途汽车站等出入口处张贴布告,或通知去军垦农场的行军路线,或通知到什么地方集中,然后集体坐车前往。到洪湖、沉湖各部队军垦农场的学生,就是通知到湖北省毕业生分配办公室报到,地址是大东门一寺院前的一幢小房子里。 上海交通大学电机工程系67届毕业生、8233部队军训四连的吴大伟(后为上海大学教授)说:“我们67届的大学毕业生按国家规定,应于1968年夏天七、八月份开始分配工作。上海交大是国防工业院校,由于文革的原因,大批学生因家庭出身、社会关系的变化,或当了保守派等种种原因,已不符合到国防工业工作的政审条件,成了待分配一族。我们交大有几百名等待分配的毕业生,从9月份开始,到上海压缩机厂劳动锻练,直到12月份,才与68届毕业生一起分配。和我同届的张胜利、徐静慈、顾锡恩、邵有悌、陈国新、余吟山、沈立华、王焕9位男同学和陈安琪、凌佩舜、蒋雅琴3位女同学分配到湖北,具体分配到湖北的哪个单位,干什么工作,没有明确。 “按照事先约定,我们一行12人于1969年1月4日下午2时30分到达了十六铺码头,陈安琪因父母在武汉工作,她先期已到了武汉,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位68届的女同学沈定军,她也分配到湖北,还是十二人。我们登上了东方红3号轮,同住在47号房的12人房间。 “1月7日中午11点30分,东方红3号轮抵达汉口的江汉关码头。我们都是第一次来武汉,下船以后,大伙儿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偌大一个武汉,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往哪里去啊?报到的地点设在哪儿啊?茫茫然不知所措,我问张胜利,‘阿拉现在那能办?’ “张胜利想了想说:‘毕业生的分配工作应该归毕业生分配办公室管,我们到毕办去问问吧。’ “我们把行李寄存在码头,就在汉口四处打听,他们说,省毕业生分配办公室应该设在武昌。我们又从汉口问到武昌,几经询问,几经辗转,终于在大东门找到了省毕业生分配办公室。张胜利对一负责接待的同志说:‘我们是上海交大来的,是在这里报到吗?’ “那位负责接待的同志接过分配通知书一看,说:‘不错,是在这儿报到。’ “陈国新忙走上前问道:‘我们分配的单位是……’ “不待陈国新把话说完,那位负责接待的同志说:‘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来听听消息。’ “1月8日上午,我们一行游览了珞珈山、武汉大学、东湖,还逛了长江大桥,下午来到毕业生分配办公室,军垦农场来接队的军官正在等着我们。下午5时,我们在汉阳码头上了船,1月9日上午7时,船到达嘉鱼县陆溪镇,再坐小帆船,船行了两个多小时,在绕过沙滩时遇到了漩涡,船在河中打转转,没有办法,我们只好下船拉纤,再步行两个多小时,直到晚上七点多钟,我们一行9人才到达8233部队军训营四连。我和张胜利、顾锡恩分在一班,沈立华分在四班,陈国新、徐静慈分在七班,邵有悌分在十一班,王焕分在十二班。 “我们同行的交大同学凌佩舜、蒋雅琴、沈定军,因是女生,没有分配到我们‘和尚连’。” 而武汉地区毕业的大学生,他们就幸运多了。各大学将分配到军垦农场的人员集中起来,派专车送到汉阳码头,然后集体坐内江轮船,集体到达。有的学校则派专车,从武汉直接送到目的地。 8227(陆军十七军51师153团)部队军训营设在大沙湖内荆河边,内荆河是长江支流东荆河的一支支流。一连战士、武汉外语专科学校68届毕业、后在湖北宜昌市文史馆工作的徐敬河回忆说:“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林海雪原》、《红日》等一批充满革命浪漫主义的战争小说,让我对部队生活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在毕业分配的时候,我非常愿意去军垦农场。当我得知被分配到国营农场时,我就去找驻校工宣队,要求改派到军垦农场。1969年1月15日,是我们离开外专的日子,前几天刚下过了一场雪,天很冷,临行前,男生的宿舍一片狼籍,床上、桌上、地上,到处丢的是破书、烂纸。有的同学从桌子中抽出抽屉,敲落抽屉的底板,架在破脸盆上,点上一把火,把破书、烂纸不停地往火里丢,室内烟雾腾腾,我开玩笑地说,这像是国民党军队溃败时逃跑的样子。下午5时30分,全体去军垦农场的人员在29号楼前集合,集体乘车前往汉阳码头,行李则由汽车运送。木箱上,行李包上写着五个大字,洪湖大沙湖。晚上7时,我们乘坐的东方红207号轮离开了汉阳码头,江风瑟瑟,夜色渐浓,我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武汉,一丝莫名的愁惆袭上心头:军垦农场是个什么样子?是我向往的充满革命浪漫主义的地方吗?我们会不会在那里呆一辈子呀?如果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那又该怎么办?此时的心情,正好欧阳修所说,‘临事惶惑而莫知所措。’16日清晨6点多钟,轮船在大同湖老湾码头停靠,我们下船后就集体整队出发,向军营驻地蠕蠕而行。” 同是武汉外语专科学校毕业的陈明星回忆说,他是夹着旧被子,拧着破木箱,心里怀着燃烧的激情,口里哼着“洪湖水,浪打浪”,乘着小木船溯江而上前往大同湖的,激情中含有几分浪漫,喜悦中透着几丝苦涩。他说:“其实,我们去的远乡与‘洪湖水,浪打浪’毫不相干,没有任何诗情画意,呈现在眼前的是渺无人烟的荒凉!” 华中师范学院68届的毕业生大部分学生都分配到军垦农场,一部分去了沉湖的8250部队,一部分来到大沙湖的8227部队。据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68届毕业生,8227部队军训一连十四班副班长薛晴回忆说:“1968年12月的一天,我们中文系、外语系、数学系、生物系分到大沙湖军垦农场的同学,在操场上集合,然后挤上了无棚的大货车,车上挤得滿滿的,车子开动的那一刻,心里特别激动,随着车子的颠簸,心好像要跳出来,惶惑、茫然、忐忑不安。此一去,必是关山险隘路迢迢。我们在汉阳码头乘上了开往洪湖的江津轮,在老湾下船后,望着眼前这一片唯见残雪冻土的江汉大平原,衰草狼藉,黄叶落尽,寒风凄凄,荒无人烟,虽然不是‘万户萧疏鬼唱歌’那般凄凉,但也令人毛骨悚然。大家滿腹心事无精打采地走着,走着,也许是为了打破这种沉寂,不知是谁领唱了一句《大海航行靠舵手》,大家也就跟着唱了起来。顿时,有气无力的歌声在苍凉的旷野上空响了起来,这歌唱毕,接着又唱起了《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还唱了《造反歌》,‘拿起笔,作刀枪”……’正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敲敲打打的锣鼓声,大家寻声望去,原来是一群类似电影中逃荒的难民在敲锣打鼓,只见他们勾头缩颈,衣着破烂,腰上还捆着粗粗的草绳,显然是他们穿的破棉袄不足以抵御凛冽的寒风。其中一位吹笛子的,更形似电影中的反派角色,黑乎乎的。后来才知道,这些敲锣打鼓的人,是去年夏天来到军垦农场的,他们中大多是武汉音乐学院毕业的,已经分配到武汉歌舞剧院工作,一纸命令,又把他们打发到大沙湖军垦农场来接受再教育。那位吹笛子的黑大汉,只知道他姓马,不知道他的尊名。他学的专业就是笛子演奏。因其面相粗犷,像个杀猪的,后来,大家都叫他‘屠格湼夫’。” 5、简陋的营房 大同湖、大沙湖在洪湖市境内,位于江汉平原四湖地区最下端,南临长江,北倚内荆河,古时是云梦泽东部平原的一部分。大同湖、大沙湖军垦农场有8233和8227两个军训营,统属于十七军。到了元月中旬,两个军训营参加军训的大学生已陆续到齐。8233部队军训营五个连队都相隔一定距离,相距较远的有五六里路的路程。一连、四连全是男生,二连、三连、五连是男女生混合编队。五个连队中有来自全国各大专院校67届、68届的毕业生700多人。和8233部队军垦农场毗邻的8227部队军垦农场,也是五个连的建制,一连、二连、四连是男女生混合编队,三连、五连全部是男生。其中,四连、五连是1968年夏天组建,是66届、67届的毕业生。总人数多达800多人。 8227部队军训营的营地原来是劳改农场,因为要接收军训的大学生,把劳改犯都迁走了。薛晴回忆说: “我们被带到一块空旷的场地上,这里有一个长长的十分简陋的土坯房,在它的对面有三两个小房子。放下行李,我好奇地向土坯房跑去,看那模样,心想,这大概是个养牲口的地方吧?因为,它既没有门,也没有窗,说是门,连个门框也没有。我扒着土墙朝里张望,只见四周屋檐和土墙之间足足有大半尺透着天。地上也很不平整,有一些凸起的土坯子。呃,既是养牲口的地方,怎么不见牲口槽呢?啊,这一准是军马场驿站被废弃的马棚吧!吃饭的时候,班长告诉我说,这里原是劳改农场,现在是我们连的营房!我一听就有点发懵,劳改农场?怪不得是个透天的破棚子,我们成了劳改犯了!” “智者不愁,多为少忧”。营房条件差,就想办法改善!墙壁透着天,他们找来稻草打成草要子,将草要子横码在土墙的空露处,从土墙上一直码到屋檐下,将空露处全部堵死,这样,就可以遮光、防风、挡雨了,将木棍钉成门框,再用竹片和稻草编织后捆扎在门框上,就成了道道地地的柴门了。真是“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 住宿的基本条件是改善了,但这些房子都是大间,中间没有隔墙,男女生混合编队的连队就犯愁了,总不能让男女生同住在一间大房子里吧?为了做到男女有别,他们便在房子中间用竹篾片编扎成墙,再在竹篾片上糊上报纸,成了名副其实的“纸糊的墙”了。在土坎上搁上铺板,铺板上铺上稻草,形成大统铺,每人的铺位只有两尺宽。据二连战士、华中师范学院英语系68届毕业生、后为湖北省黄冈市科委正处级退休干部的王良映回忆说,他们连队住的是草房,墙是用芦苇杆编扎的,再用泥巴糊上,刮风透风,下雨飘雨,“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武汉军区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的大学生,确实面临着极大的困难。据武汉军区政治部一位负责军训营筹备工作的同志说:“军区接到这个任务后,感到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大。你想想,全国各地到武汉军区各军垦农场参加军训的,一批就有好几千人,要一下子解决几千人住的营房,几千人睡的铺板、几千人吃的、喝的、用的,还要购买几大农场耕作所用的耕牛、种子、肥料和农业机械,谈何容易!就拿铺板来说,要申请木材计划,要联系厂家,要组织调运。还要要求厂家铺板要做得平整整、光溜溜,铺板上不能有毛剌!到了夏天,那些个大学生很可能会打着赤膊睡觉,要是扎伤了他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造成有的军训营的居住条件太差,有的军训营还只能住到老百姓的家里,这也是没有办的办法呀!” 军垦战士们都是刚出校门的学生,正是恋爱、结婚的年龄。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军训期间,所有的学生都不准谈恋爱,不准结婚!全部是男生的连队(号称和尚连)还比较好管理,男女生混合编制的连队,青年男女整天在一起,当时有个顺口溜:“男农场,女农场,中间隔道铁丝网,8201(武汉军区城防部队)来站岗,不许看,不能想。”刚一开始,他们就提出男女之间的“三不准”:不准相互串门,不准一男一女压田埂(散步),不准书信往来。有的连队的现役军人就像防小偷一样防着他们。尽管如此,也还是惹出了不少麻烦事。7579部队军训四连有一位贵阳师范学院68届毕业的一位女生,她的爱人来军训营探亲,连队无法提供夫妻住房,就是有,上头也规定不能提供,夫妻俩只好到野外“苟合”,结果被当地老百姓撞见了,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事后。连里还要处分那位女生,她的爱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大同湖草湖墩位置在大同湖的湖底,是最低洼的地方,8233军训四连就在草湖墩。营区有四栋砖瓦房,虽有点破旧,但还能遮风挡雨。每栋房子靠墙搁着一长排木铺板床。靠东边的小土坡上有两个草棚,一个是牛棚,一个是猪圈。营房前的空场地上,有一眼井,供全连的吃水、用水。 6、湖北的沉湖 沉湖军垦农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的后勤基地,是湖北最大的军垦农场,位于天门、仙桃、汉川县的结合部,总面积有200多平方公里。沉湖军垦农场有8250、8199部队军训营,4891部队军训营,6090、6091、6092、6093部队军训营。 6092部队军训营16个连队,4、5、6、7连是由国防科委委托武汉军区代训的学生连,他们都是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航空学院、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分配到国防科委所辖的军工单位的本科生和研究生。8、9、10为女生连队,被安排到脉旺镇万福闸的一家造纸厂劳动,男学生们戏称万福闸是“望夫闸”。6090部队军垦农场在干驿,离万福闸有几十里路远,他们中有的对象在万福闸,军训营规定不能请假,恋人难以相见,他们自己把干驿镇叫着“干急镇”! 8250部队军训营设在天门县的马湾公社。这个军训营有六个分队,1、2、3分队是1968年8、9月份组建的,基本上是华中师范学院66届、67届毕业生为主,及武汉地区各大学的66届、67届毕业生。1968年12月中旬,来自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北京航空学院、南京航空学院、北京农业大学、华东纺织工学院、广州中山大学、华东政法大学、华东水利学院、上海水产学院、大连海运学院、浙江大学、华南工学院等67届、68届的毕业生,组建了4、5、6分队,2分队、5分队是女生分队,总人数近千人。 他们有的连队没有营房,就住在当地老百姓的家里。当地的房子都是用青砖和青瓦盖成的,外表有模有样,进屋一看,房屋结构很单薄,整体屋架由几根木柱支撑,墙也只有4、5公分厚,屋顶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青瓦,从屋内透过青瓦可以看到兰天。老百姓一般把进门的大厅让给学生们住,厅内用土坯或砖块架起铺板。有的找不到砖块或木板,就在地上铺上稻草,再铺上被褥,就算是他们的床铺了。有的分队老百姓家中没有空房,就在老百姓的房子旁边,用芦苇杆编成墙壁、油毛毡盖顶,搭成土坯屋作营房。 湖北省武汉地区各大专院校毕业生到沉湖军垦农场,大都是由部队派军用卡车专程运送过去的。据湖北大学68 届毕业生、6090部队军训四连的李道生回忆说:“早晨四点钟左右,我们在学校食堂吃了大学时代最后一个早餐,便行色匆匆地把行李提到操场上等侯出发。此时,暗绿色的军用卡车一辆接一辆开进了校园……军用卡车开出校门的那一刻,车上的同学都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是留恋?是兴奋?还是惆怅?谁也说不清楚。长龙般的车队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庄,跨过了一道又一道河渠,吸引沿途当地不少老百姓来看稀奇,他们都十分惊讶地说:‘哎哟喂,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戴眼镜的!’ “下午,车队到达天门县干驿镇的沉湖边上,然后把我们分到各连,由各连连长将所属人员带到各自的村庄,安排住在老百姓的家中。” 1969年7月20日长江溃堤之后,大沙湖军垦农场被洪水淹没,8233、8227两个军训营近两千人,从大沙湖撤离出来,也先后来到了沉湖,参加沉湖大会战。8227部队军训营驻地在安陆县伏水镇,6个连队分住在学校和周边农村;8233部队军训营5个连队则安排在汉川县石剅公社赵湾等农村社员家中。至此,在沉湖各军垦农场锻炼的大学生超过了万人。 数九寒天挖军垦渠 66届、67届、68届在沉湖劳动锻炼的大学生离开沉湖后,1970年7月,69届、70届7000多名大专院校毕业生又陆续来到沉湖各军垦农场,参加围垦沉湖最后的战斗。 7、安徽的阜阳 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八大院校400多名毕业生分配到安徽阜阳插花庙镇附近的6377部队农场。他们从北京坐火车到达蚌埠,再从蚌埠坐大棚车,这大棚车是在阜阳到蚌埠之间来回运猪的车,车内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阵阵腥臭,学生们一个个感慨万千:我们这些来自伟大领袖毛主席身边的天之骄子,竟然一夜之间与猪为伍!大棚车把他们拉到阜阳插花庙镇东南方向三里处的军垦农场。这个插花庙镇就是安徽作家陈登科的小说《风雷》中羊秀英卖狗肉的地方。那里的农户家里除了几个土墩上面搁几块破木板当作床铺外,再也没有一件任何家具,可算得上是清贫如洗,家家门口晒着的几挂山芋干,算是他们的口粮。村里的孩子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据说,这个村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全村的人都饿死了,现在的村民是1962年从外地新迁来的移民。他们就是在这样贫穷的小山村,盖了几间简陋的房屋算作他们的营房。 安徽省贵池县大通鎮,明末清初,与安庆、芜湖、蚌埠齐名,同为安徽的四大商埠,商贾云集,市井繁华,人称“小上海”。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大通已经衰败,滿目沧凉。离大通不远有一块地方叫三圩,是九华山与长江之间的一块湿地,面积有数万亩,是中华血吸虫的标本地,在这儿建有6377部队两个军训营。1968年年底,上海复旦大学及北京、安徽等大专院校的毕业生1500多人,来到了三圩6377部队军垦农场,部队番号也随之改成南字143部队(陆军12军180师三团)军垦农场。之后又陆续从上海、江苏、安徽、福建、湖北等地来了一批68届的毕业生。我的同班同学、“胡守钧小集团”的主要成员肖昌雄,因延期分配也来到了三圩。他们住的营房是一溜的草屋,极其简陋,全毛竹稻草结构,以毛竹为骨架,屋顶、墙体的材料除了竹子骨架就是稻草。门是用稻草编成的草帘子,窗子则是把草墙剪开一个方口,在方口上贴上透明塑料布,即为“玻璃窗”。每人发一块木铺板,搁在土墩上,两铺相邻,以行李箱当桌子和书台。草房里,冬天要抵御零下10度的严寒,炎夏要经受40度的酷暑,风雨天要经受暴风雨的侵袭。大雨时,屋内到处下小雨,床上要搭起塑料布棚,床下还要开槽引放积水。更令人恐惧的是血吸虫病的困扰。直到1969年的国庆节后,他们从皖南的大通镇拉练到了皖北的阜阳地区利辛县马店乡的胡集,即6377部队军垦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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