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年三十那天,佳代真从日本来拜年了。 听说阿衮的老婆要来看我们,怎么挡都挡不住。 阿衮从小,胖乎乎的像个刚度,到三岁话都讲不利索。中小学念书每天作业都完不成。没想到进了高中,就蹭蹭地向前窜,还真考取了大学。如今成了气候,考到日本念了博士。毕业后,在东京做了研究员。还找了个东瀛的老婆,叫什么阪田佳代。 佳代的见面礼是一张卡片。交到我手里的时候,硬要给我俩磕头,说是要给爷娘拜年。我忙说,免礼免礼! 佳代说,我们工作忙,没时间去买东西。再者从东京买的东西,上海也不稀罕,不如给爷娘一张卡,上海什么买不着? 难得孩子们一片孝心。 我问阿衮为何不来?佳代说,他天天坐飞机穿梭一样,实在走不开。上回阿衮带去的王家沙的糕团,城隍庙的五香豆,小绍兴的三黄鸡,国际饭店的蝴蝶酥,都老好吃额。搿搭搿组姿八老有名搿(这里的炸猪排很有名),东京这些东西虽也有,但却没有上海的模囸(ri)好。 我一听就想笑,这样的爱五(闲话),连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却是阿衮的口头语。都念到博士了,还是忘不掉。而且还教会了佳代,这叫我很感动。 我笑着说,阿衮还是满嘴的……话没说完,佳代就接上了:阿衮满嘴的上海爱五。东瀛的同学同事,一有空就学阿衮的闲话。我说,阿衮话里很多爱五……佳代说,爱五蛮好,是教科书上没有的。 佳代像朗诵诗歌一样,抑扬顿挫地说:耸搿搭岛囡普打饺有塞栽(从这里到南浦大桥有三站),七吉桑侬肴曾吉桑追西。(去机场你要乘机场专线),嗯无死啊滴您,滴耶疵岛格格森死(我是外地人,第一次到这个城市),嗯无米卢了请门格斯撒滴方(我迷路了,请问这是啥地方)。 佳代说得很流利,比阿衮说得好听多了。 我微笑着说,你回去我也有一些土仪带给你爸你妈。佳代说,嗯无想耐个则包古几的夸最地,格底能白洼?(我想把这个包裹寄特快专递,这里能办吗?)我说,吆西吆西(好滴好滴)。 阿衮工作做得好,佳代来家一点也不拿大,满嘴的浦东闲话,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事后我微信阿衮,问他卡里有多少钱?阿衮说十万。我吓了一跳,十万还得了! 阿衮说,是日元。 我查了下当日的外汇牌价,就那也合六千多块钱。 我告诫阿衮,你们的事业才刚开始,手中的钱不能乱花。阿衮说,过年嘛,这是给爷娘的压岁钱。 看着手机上阿衮胖乎乎的圆脸,我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真切地感觉到阿衮长大了,我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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