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推荐一篇文章: 《少年蛐事及其他》
作者 沈文惠 《少年蛐事及其他》 我头脑中能记起对蛐蛐的最早印象,是在一个闷热的夜晚,那时住在南京城南的一个大杂院里,没有电扇也不会有空调。太阳刚落山,院子里已有人往露天搬出了凉床,架起了木板,甚至抬出了大桌子。那天我在一块木板上已经朦胧睡着了,“起来,快起来,你二哥逮着了一条独须子,打败了好多虫”,是小华在推我。我朝里翻了个身又睡下了,“起来,快起来,这独须子长在中间”,我听了一骨碌爬了起来。 已近半夜,院子里大人小孩斗蛐蛐的劲未减,对门小建军家不大的外屋里簇拥着乌黑的人头,“我来斗,我来斗,”“该我了,该我了”,一片嘈杂声中,我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看到的有芝麻辣酱瓶子,缺了顶的搪瓷杯,旧罐头盒子,这些罐子里都垫着小半截土,一些刚逮来的虫嘴里还叨着毛豆。二哥守着“独须子”蹲在人群中间,那时斗蛐也不称,一会儿下来一条小虫,被独须子“啪”的一口打出了盆外,又下来一条大的,先是被独须子推着咬,后又被追着跑。仔细看了一下,“独须子”是一条很普通的青虫,身体宽一些但很扁,更让我失望的是,须子是独的,但没有长在两眼中间,小华骗我。 后来才知道,独须子是在郭大疯子门前大青石下,听到叫声逮到的。不过独须子也不咋的,后被小五子一条带红龄的大独腿给打败了。已是半夜,还不断有人逮虫来斗…。那夜晚我记得最清楚,那一年我十三岁。 一、母亲半夜找我。 国华比我大三岁,家就住院子对过的小楼上。我和国华约好的暗号是吹一声口哨,拍两下巴掌。国华下来后我问他,“你妈还知道我们暗号啊?”我妈说,“你听,催魂的又来了,”国华说。国华家解放前是开帽子厂的,房子是私宅,至今对他家楼房后面那棵大杨梅树印象很深,在二楼窗口就能摘到杨梅。 那段时间,我们合养的“头盆”,“二盆”都被打败了,我们要报仇。住在院子旁边的何家小三子,姐夫在板桥部队当连长,暑假去了一星期,当兵的都帮他抓虫,带回来两条又宽又厚的大虫,把我们的蛐蛐都打败了。 听说好虫都在半夜叫,我们决定晚上去江东门警察学校旁去抓虫。那时手电很稀奇,我们舍不得多打,夜晚很静,不时传来一、两声不知什么鸟的叫声。虫不好抓,叫声不少,但多在拉拉藤里,折腾到下半夜开始往回走。刚走到茶亭忽然我的膀子被人抓住了,头上也连挨了几下;不得了,是我妈来找我了,“你胆子真大,外面到处武斗,你还敢深更半夜的在外……”,那天回来后,记得说要把我绑在铁床上,并叫我小姐姐看着,规定不给出巷子口。那次我真给吓住了,好久都没敢逮蛐蛐。 不过我妈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那时候文攻武卫闹的确实厉害,我就亲遇过一次。那天二机床厂篮球场上晒了许多冰糖,我们几个小孩,一直在旁边转悠想偷了吃,忽然厂里人群骚动起来,说是厂里“红总”马上要集合攻打药材公司的“八、二七”,我们跟着跑了过去。只见下浮桥街对面的药材公司门前及两边马路上,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红总”的人多戴着柳藤帽手里握着长予,不一会调来了一辆大铲车,在众人的呼喊声中,铲车向药材公司紧闭的大门冲去,门被冲开了,约半小时左右,从药材公司押出了许多举着双手的人,印象很深的是在路上,厂技校的“小黄毛”,操着从窗户上扳下的细钢筋,向一位扎着辫子挺白净的女子头上砸去,鲜血顿时从头上呈条状的布满了全身,我看了心紧张的“嘣、嘣”乱跳。那天挺乱的,不过后来我们趁机拿了不少冰糖。 二、冬宝的大二 那年的立秋前三天,冬宝就逮到一个“大二”,有多大?我们都跑去看,和小油葫芦比了一下,油葫芦比它宽,它比油葫芦长,以前虫不称,现在想大概有九厘吧。当时我们都嫉妒死了,春宝的大二是“家二”,是在尼姑庵旁边老宅墙洞里抓到的,为此我到他所说的墙洞又早晚去了四趟。不过后来我也没什么后悔的,冬宝“大二”竟然没有口,被小蛐蛐追着咬。 小时候生态环境好,记忆中路边长满了马齿苋蒲公英,抬脚处便蹦起土一样颜色的小蝗虫,晚上路灯吸引来的昆虫舖天盖地,也有会飞的蛐蛐我们叫“泡翅”,最多的是“土狗子”。小时侯,没有什么能像蛐蛐一样让我着迷了。小时蛐蛐真多,别说郊区了,家门口也到处蛐蛐在叫,而且“红头”“麻头”特别多。备上竹筒、通条、罩子三、五成群天刚亮就出发了,辣椒地裂缝里好虫多,我们有时会用水灌,回来的路上有时腰间的竹筒中间铁皮被撞开了,蛐蛐便头对头斗起来,一路叫声不断。三尾从来不要的,柳条枝拽去皮削尖了,连同油葫芦、蚂蚱、白米饭(没长翅的蛐蛐)串起来带回喂鸡。抓蛐蛐的趣事太多,有一次在南湖河边,扒塌了一堆土,只见一堆红黑相间的东西在蠕动,“啊,一条火赤练”,还有一次我蹲着抓虫时,忽然被大黑狗咬了一口,很奇怪右侧大腿只留有狗的口水,一点牙印都没有,还有一次抓虫时在池塘边抠出了一窝老鱉蛋,带回四个放在朝西阳台的盘子里,后来小鳖破壳出来了,肚皮下是橘红的,先喂它蛋黄,后喂它小蚯蚓,有段时间忙着逮二没喂,后来都拜拜了。记得那时水西门外有一个很大的木牌坊,茶亭有许多草房,莫愁湖的后门是我心目中的伊甸园,夏天没有蛐蛐时,我们常爬上湖边长满结疤的老柳树上,捉知了水牯牛金壳郎,我曾亲眼见到老柳树的树根旁一只老大的水獭窜出了水面。 三、二哥的无名指。 大士茶亭后面有个省水产研究所,齐膝深的长草中“啪、啪、啪”不时会飞出有半尺长的大蚂蚱。正值文革盛期,我们或翻墙头或从乱草丛中竹蓠笆钻入,研究所里养着一池子的各种鱼类,原是供研究用的,后来鱼被人捞的差不多了,我们隔壁小四子逮住过一只老大的马来西亚牛蛙,回去煮吃后家人眼睛都吃肿多大的,把院子里人都笑死了。 水产研究所周边因生态好动植物繁多,是我们抓蛐蛐的乐土。不料有一天,二哥被人簇拥着从水产研究所方向回来了,手上裹着纱布。听说他左手的无名指被砸断了。原来二哥和几个大娃在水产研究所后门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窨井盖,数人费了好大的力才掀起,里面没水有一个很大的仪表阀门,稍一动作便乱窜乱蹦起二、三十个诸如油葫芦白米饭(没长翅膀的蛐蛐)棺材头之类的东西,而其中有一只大蛐蛐竟居于中央,这只虫被小崽逮到了,至于这只蛐蛐有多厉害,后话再说。当时为把这窨井盖还原,是小崽、扁头、方大毛、李其平伙同二哥一正放的,谁知“一、二、三”喊声中二哥未及时抽手,一下被砸住了无名指,鲜血直流当时就骨折了,指甲掉了大半个。听二哥说过,几十年过去了,至今此手指仍不灵活。再说小崽逮到的那条虫,至今我还有印象;是一条又宽又厚的大麻头,头上的斗线像丝瓜经络一般,两条大腿又短又壮实,形似“金华火腿”,更奇怪的是斗赢过两三场的蛐蛐,竟然不敢和它交口。但很可惜的是就在我们夸耀的第二天,打开盆盖一看,此虫的两条大腿全自动断掉了。后来分析估计是性烈往上蹦的,二是因腿太短的缘故。 抓蛐蛐除在水产研究所,莫愁湖后门,江东门外,我们还喜欢去雨花台,菊花台去抓,顺便逮金铃子。 去雨花台我们为抄近路,一般不从凤游寺方向去,而是下城墙西城角绕过胡家花园直接到达长干桥。城墙很高,在上面可看到下面的一排排水杉树显得很小。这西城角太危险,附近西城小学、施府桥小学都有曾掉下去断胳膊断腿的,老师每天做保健操时,常要求相互揭发谁下城墙的,西城角当时已拦了铁丝网,但这样仍挡不住我们想下城墙的魅力,因为不但是抄为近路,而且城墙下面有着无数的蛐蛐在叫。那时胆子真大。有一次小恒生筋疲力尽的爬上了城墙边,伸出双手让上面的人接应,谁知上面的人也没准备好,他身子往后一仰,双手勉强抓住了城墙的边,吓的哇哇大哭。 城墙下面的蛐蛐多在石头堆中,抓时一般我们几个人,分头从外往内搬石头,搬到最后几块时要小心了,这时要一手提网罩一手护着,防止三尾和蛐蛐乱窜乱蹦,通常三尾胆小会先跑,而好蛐蛐稳的很,你只要把它赶进竹筒里就0K了。城墙下的蛐蛐比莫愁湖的凶很多,我们认为石头堆里的蛐蛐腿有劲。 有一天,城墙下面发生了一件让我终身难忘的事。那天下午我们正在抓蛐蛐,忽然发现秦淮河上划过来一条小船,上面有两个人还有三条大狼狗,上岸才知道原来是对过部队养猪场一条大种猪已逃游过河,解放军率狗追过来了。一场昏天黑地的追咬让我们看傻了眼,种猪躲在向日葵堆里,狼狗咬住种猪尾巴往外拖,种猪比狼狗大数倍,回头盯住一条死咬,其他的两条就跟后追。我们蛐蛐也不抓了,跟后看了约半个小时的热闹,突然有一条大狼狗向我们方向跑来,站在我旁边的常世国一下子被扑倒了,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常世国大小腿上被连咬了数口。估计这狗当时是咬红眼了,还好没咬我。解放军一边训斥狗,一边过来看望,猪也不捉了。解放军真不错,后来还买了不少大苹果来院子里看望过常世国,常世国虽然被咬有五处伤,但没打狂犬针,半年后也痊愈了。 四、皮匠兄弟。 一到虫季,他们皮匠生意基本上就不做了。这二皮匠真神奇,懂虫眼力好,斗时他说那条行,还真那条赢。他摊子上备有蛐蛐罐乒乓球拍专门跟人换好蛐蛐,有时也用钱买,据说他们用来赌钱并转让给上海人赌钱。 皮匠摊每天下午是斗虫高峰,经常一堆一堆的几个盆都在斗,虫有好有孬,那时候兴吃掂子(用一支手击另一支手腕把虫抛的很高),虫懵后会不顾一切地再咬,但我们再凶的虫也难斗过皮匠身边留守的一红一黑两条虫,他是用来检验虫的。直到院子里小崽在滄波门逮到一条“大头青”,情况有了改变,这大头青有一口大白牙,拿来看时二皮匠就喊好。先是与二皮匠看家大红虫斗,大红虫下口很重,大头青吃夹还夹,套住后就是个“捉猪”,大红虫挣出败走。再上大黑虫,这大黑虫擅咬边门,刚交口便也被大头青捉了个“猪”。我们是跟小崽一起去的,二皮匠先提出要用将軍蛐盆换大头青小崽没同意,后来提出买小崽也没同意。晚上二皮匠和新桥的大皮匠又一起到院子里找小崽;“你这好虫不到班子上可惜了,借我们玩玩吧?”,小崽人胎气就借他们了,后听说赢了不少钱,虫也没还给小崽。那年还听说过大毛逮过一条蛐蛐打架不是咬而是啄,会像公鸡一样地啄,许多蛐蛐都被它啄拎起来而败了,可惜我没亲见到。 除玩蛐蛐外,我们在院子里还帮大娃养鸽子养金鱼。鸽子分大鼻小鼻,大鼻有“青帮”,“瓦灰”,能飞长途从兰州、乌鲁木齐回,鸽子很精贵,小时要喂“胚宝”滴“鱼肝鱼”。小鼻子有“点子”“青猫”只飞短途,可放飞句容、铜井等。鸽会组织的小鼻子抢红比赛最有意思,为得到前五名的匾,要派自行车骑的最好的人把飞回鸽子送到三元巷终点,那里已围观许多人,鸽子到后,要验翅膀上的印。金鱼品种很多,“龙眼”、“珍珠”“五花”等,我们砌水泥池,捞蠓虫,孵小鱼,喂蛋黄,忙的不亦乐乎。 小时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但少年也有愁滋味!文革政治斗争的氛围和残酷很快影响到了我们院子,后来又殃及到了我家。先开始是破四旧,大家围在院中央砸祖宗牌位烧旧字画,院里上辈人多为旧银行职员,属地富反坏右成份不少,有些人家被批斗,有些黑五类人家门上被迫挂上牌子表明罪恶简历。我们院子里有一五类分子上吊自杀,脖子被勒很深印子后被救了下来。 我们家也发生了件天大的事,一天我站在巷子口,远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迎上去吓我一跳,我住在昇州路程善坊的大姨父头上戴着“中统特务”的帽子,大姨妈大热天反穿一件皮大衣押着向我们家走来,红卫兵上楼开始抄家,母亲从单位被召了回来,原来几天前我大姨妈存放了几枚金戒指在母亲处,禁不住居委会的恐吓又主动交待了出来。这可惨了我家,57年母亲曾作为省“五好家庭”代表参加过全国第五届妇代会,有幸和蔡畅康克清分在一组,并受过毛主席的接见。一下子被称为了“包庇犯”,批斗和大字报伴随度过了那难熬的日子,屈辱和无奈是对那段时间最难忘的记忆。少年这事始终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上。 少年时更记得还有两件事让我倍受惊恐。一天晚上,家里 忽接电话,让母亲速去长乐路的姑妈家,姑妈家的二儿子宋国仁淹死了。听说当天国仁是参加三十二中学校组织节制闸游泳淹死的,后来我随父母去共青团路参加了葬礼。还有一天,家门口在安电线杆子,许多大人小孩都去围观,突然吊杆机上的水泥电线杆滑落了,人们纷纷避让开,唯独巷子口六岁女孩小琦被砸到了肚子,当场肠子就露了出来,由于天热运来了冰,小琦妈妈要扑上去被几人硬拖着,后她说要给小琦穿上漂亮裙子。小时侯我很迷信,那段时间被这两条命魂吓的一直不敢走晚路。 五、一条金背黄。
“金背黄”是我小学同学顾克涛在二机厂后门城墙边死人骨头旁边逮到的。那天我去来凤街他家玩,正赶上他们在家门口斗蛐蛐。“小涛,你这条黄虫已连胜13场了”,“叫你们不要斗,不要斗,你们偏不信”,小涛得意地在说。乖乖,是什么虫,我挤上去一看,果然好虫;白脑线,背上隐隐泛黄光,细糯干洁,又高又厚似麻将牌,一副大牙布满黑斑。见时只是已斗的太凶,有点爬不动了。“小涛,赶紧别斗了,我们给皮匠看去!”我拍着小涛肩膀说,“好,好,不斗不斗了”小涛在收虫。“不行,不行,你答应马上要去仓顶斗的”小涛的邻居在说。抝不过这固执邻居,我们携虫去了仓顶。仓顶那边也在斗虫,那时也不知心疼虫,去了便又与一养鸽子的胖子青虫大衣斗,“金背黄”与之一交口,对方就躲了,应该已感到“金背黄”的牙力。谁料这时一拎着画眉笼的老者提出:“别急,别急,我马上拿我烂衣来斗”。一会他捧着烂衣来了,这烂衣是条大虫,长的像土狗子似的,一双又厚又尖的大牙,一看就不是善类,听说已胜过多场。一下斗盆“土狗子”以逸待劳,便主动发起了进攻,“金背黄”与之两牙相交,咬了一个满口,又相互发力,打得成胶着状。忽然两虫全力相交咬成一团共同举向空中,似乎听到了响声,二虫落地时,都翻了白肚,掀过来一欠草“土狗子”,败了没口已脱形,再一欠草“金背黄”,一动不动,啊,死了。“啊,“英雄战死疆场”,这让我们真的要落泪,这时我不知怎么想到了宁死不屈的革命先烈方志敏杨靖宇。“金背黄”遗体我没舍得扔,过了一天看肉身成了近似蛋黄的颜色,给门口大娃们看,他们都嗟叹不已,只喊“可惜”,“可惜了”,更可惜的是没能让二皮匠看到。这应是我一生中所遇到的印象最深的好虫之一。 小时除蛐蛐外,我们那时太厌了,也太让人担心。有一回,我和小华在莫愁湖胜棋楼上掏麻雀窝,我扛着他,他手伸进去后怎么也拔不出来,我在下面已没劲了,这时他手已套住悬空,幸好来了个外地游客帮托住的。那时我们常瞒着大人去秦淮河游水,还曾一正“秤砣式”地从三山桥上往下跳,有一回我脖子上的毛巾跳下后漂走了,游泳后怕大人发现我们会拼命在桥上跑,让身体流出汗,要不然回去大人用指甲划一下,有一道白印子是要挨打的。那时秦淮河二道埂子岸边有许多被粗铁丝连着的从上游漂来的木筏,大人小孩都喜欢站在上面往水里跳。有一次弟兄两个头朝下跳时,弟弟方向游反了,钻到木筏下没上来。后来捞人时围观人无数,当看见滚钩钩着裤头露出水面时我们都吓跑了。上初一时,一个下雨天,我在二机厂后门塘边钓到一条黑背的大鲫鱼,估计有半斤重。回家高兴的不得了,结果因受凉连续几天发起了高烧,后上吐下泻烧达到了40度,人站不住屋顶都在转,母亲急的不得了,到白下联合医院一化验是得了伤寒,肠子已烂了,医生说再迟来就有生命危险,赶紧住院,天天服绿霉素粉子药苦死了,在嘴里放点红糖。记得母亲说即使倾家荡产也要帮我看好病,十九中的班主任杨婉华也来医院看过我。半月出院后,脸白的异于常人,于生死线上逃了一关。文革后期闹起了“五湖四海”抓“五.一六”,院子里住井边的楊明德原是建筑公司团支部书记,结果被打成五.一六分子在燕子矶跳崖了。他平时性格开朗为人和善,可能是闹派性时得罪了人。被关逃出当天夜里他曾回过家,敲门时是生人答应的,他单位已派人在守候。文革后期中苏边界吃紧,学校连夜组织我们拉练,旧校长等反动学术权威作为批斗对象走在队伍前面,我们年令小个子小的排在后面,我身上背了个毛毯,过了西善桥就走不动了,开始还一边念毛主席语录一边唱歌,后来边走边瞌睡,脚上也起泡了,不知什么时候在板桥扎营下来,拾麦穗挑土,听贫下中农忆苦思甜,刚开始还挺新鲜,过几天水土不服身上起痒了,男女同学许多想家哭成一片。后来大部队又碾转去了陶吴云台山等地,十几天后回到城里,只见城里到处在挖土沟挖防空洞,回去后大家都要练习卧倒爬起,拿着木棍子用俄语喊:“缴枪不杀!”。 六、难舍蛐蛐情结。 此生最难舍的还是蛐蛐情结;我喜欢每年白露前几天,选一个没有太阳的日子,拎着网罩竹筒一人去王家湾铁路旁的菜地或出孝陵卫至五百村去抓虫,寻砖找瓦掀草扒地,时至午时闻琴声瑟瑟,吾循声而逐,有时翻开一破冬瓜连扑带爬地抓到一条好虫,会兴奋好长时间,回来时虽大汗淋漓,但其中之快乐实不足与外人道也。九十年代我住黑龙江路时,常半夜起来提着电筒到城墙附近的人家和航运学校工地去抓虫,妻子醒来找不着人,还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家误认为是小偷。 少年时印象很深的事有许多。文革前的国庆游行队伍最难忘,那时大型企业社会各阶层都参与,热闹非凡大队人马到来时绵绵数里,走在前面的是仪仗队,紧接着的是市武术队,武术队领头的有新街口摔跤高手马老头,下关的形意拳大师楊小辫子,还有我们院子里的武术泰斗王宏坤老头。楊小辫子不熟悉,马老头鹤发童颜,髯须飘飘,每晨在朝天宫练踢腿,脚尖都能打到鼻子,一帮徒弟跟他后面在转水缸摔沙袋。住我们同一楼道的王老头精通各种武艺,据说他是解放前在山东打擂台出人命后来南京的,我们在井上曾看过他把手中菜刀抛的老高,落下稳稳接住把子,他还能时常把自己的多处关节卸下来一边“嗷、嗷”叫一会又复原。游行的腰鼓队与花车队是重头戏,锣鼓震天转盘迥旋载歌载舞。每年游行从凌晨起各路口便都要戒严,可我们两天前就先住到正洪街姨娘家了,姨娘家对我们有很大吸引力,从她家窗子可看到工人文化宫的舞台表演。 记忆犹深的还有轰动南京的武定门事件;一对年轻情侣在武定门城墙上谈恋爱,晚十点时男的被一恶歹徒推下城墙,女的被猥亵后也被推下城墙,造成一死一伤,后经三个月全城发动终破案。有鱼市街事件;鱼市街顶楼一居民午睡时忽发现有鲜血从窗户下淌,报案后才知是一董姓歹徒以换外币为由,诱骗一女至楼顶,用枪弹击其头部所至,两年后歹徒在中缅边境偷渡时被抓获。有邓府巷事件;一日,南京摔跤总教练王诒坚与上海虹口摔跤教练饭后各骑自行车于邓府巷与三男两女碰擦后口角,王上去便放倒了两人,小杆子们恼羞成怒,拔出三角刮刀竟至两教练二人重伤。后经审讯小杆子们才知道,被刺的原来是他们心中大名鼎鼎的偶像,正值严打三人迅速被毙。不知怎地,至今我每走过邓府巷顿时会生点敬意,蛮佩服当年的那几个“小杆子”…。 时光荏苒,人已近暮,少年及文革时的岁月时常会过电影似的浮现眼前,令人难忘。现在我们院子里的十几个发小,每年法定的五月2日,十月3日都要在小饭店聚一下,举杯交盏中,大家有聊不尽的 回忆,说不完的话题,久久难以散去……。 举杯者是作者沈文惠 收虫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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