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畔居士 于 2018-10-26 09:50 编辑
学抽烟
当年我们三男二女为一个知青组，被分在桂北一个叫“狗爬界”的小山村插队。每天和农民一起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田野里劳动。只有遇到狂风暴雨老天爷发慈悲时才能歇息一下，否则就没有个休息日。更令人不解的是这里有个习惯：人一出工就象一架运转的机器，中途没有休息的时间，一直到收工才有停下来的时候。一天劳动下来，累得我们爬在床上都不愿动弹。同去插队的猴子感概地说：“不来插队，不知农民累。” 在劳动中我们发现也有休息的机会。这个机会一是要方便（解大、小便）时，二是抽烟时。可以放下手中的活，短时休息一下。做工途中要方便了田间是没有厕所的，往往就到田头地尾找个避人的地方解决了事。但是也不敢久呆，否则猖狂的山蚊子非把你的屁股叮得你大包小包不可，使你火辣辣的又痒又痛，又不方便抓挠。而抽烟似乎就是工作途中休息的最好借口。因为劳动一段时间后有人会对旁边和附近的人招呼：“烧斗烟先！”。这里的人把“抽烟”叫“烧烟”，一支叫一斗，这个“斗”是否是从“烟斗”二字演变而来，却无从考证。每当这时在旁边的人听见招呼，会抽烟的人都会停止手中的活儿，几个人就聚在一起凑个火点个烟的，蹲在田埂上或坐在稻草堆上，有说有笑的惬意地抽起烟来，使人暂时消除了工作的劳累。 抽烟的人一边抽烟谈板路，一边心安理得地望着不抽烟的人继续干活。一般烧完一斗烟的功约有十多分钟，相当于休息了一刻钟。而不会抽烟的人是没有这资挌、也不能有怨言，你想放下手中的活儿歇一会，别人会说你偷懒。只能继续做手中的农活，埋头抓革命，促生产。令人奇怪的是这个习惯从来不会被人干涉，好像是祖公老子传下来的规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们发现这个习惯以后，也想享受这个待遇。但是不会抽烟就没有这个机会，我们那时都是才十六、七岁的学生娃，没有一个会抽烟的。“咋办？”“学呀！”猴子对我说。是啊！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我想：学抽烟又不是搞原子弹，无需什么高科技和技术含量，无非不是个把烟吞下去然后吐出来而己。而且那时也没有现在“抽烟影响健康”的保健理念，更没有污染环境之说。为了能能在繁重的体力劳动时有个借机休息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对，学抽烟！”我高兴地拍着猴子的肩膀说。我们三个男知青心领神会的决心立马学抽烟。 可是我们没烟呀？怎么学？还是机灵鬼怪的猴子聪明，他说：“有人喊烧烟时，我们也过去，从别人的烟袋里拿出来抽了先，待学会了再想办法。”我想也对呀。那时的农民抽的都是自己种的土烟。是把烟叶晒干后切成丝，放在布袋或塑料袋中，用纸把烟丝卷起来抽的那种旱烟。这种烟因切细后形如狗毛，所以有人就称它为“狗毛烟”。也因烟丝用纸卷成后，一头大，一头小形似喇叭，也有人称之为“喇叭筒”。抽烟的人没烟抽了往往会问：“有没有狗毛烟？”想抽烟的人来烟瘾了也会招呼“来斗喇叭筒吗？”瑶族人一直就有“烟酒不分家”的理念，只要有烟似乎都可共享。 决定学抽烟后，第二天做工的时候我们故意在几个烟瘾大的农民旁边劳作。一边干活一边放长耳朵，当听到有人喊“烧斗烟先”了时，我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也凑拥过去，厚着脸皮从农民的烟包里拿出烟来抽。当时农民觉得有些吃惊，当知道我们也想抽烟时，顿时显得高兴起来，好象戈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不断说：“好、好！这才有点象男人家！”淳朴的瑶族人似乎觉得抽烟是男人的象征。马上大方地把烟包递过来由我们拿捻，并告诉我们如何卷烟才不漏气。有的还把自己烟袋递给我们介绍说：“我的烟淡些，适合你们烧。”记得刚学抽第一口烟时，呛得我们直咳嗽，觉得肺部火烧火辣的，咳得眼泪水都出来。农民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不要紧，多烧两斗就习惯了。”那种场合象师傅教徒弟，又象开烟丝展销会，你卷一斗我的烟丝，我烧你一支喇叭筒，使平时寂静的田野增加了几分热闹。 正应了那句：“学坏三天，学好三年”俗话。抽烟这个后来被万人指责、纷纷要求戒掉的陋习，我们三位男知青经过个把星期的“学习”和“锻炼”，就完全学会了。不仅能熟练地把烟丝放在长宽约7x4公分的纸上卷成“喇叭筒”，而且还学会了吐烟圈。最后竞抽烟上了瘾，如同现在的人玩手机，几乎形影不离了。想不到的是，抽烟这个到一星期就学会了的本领，竞成为日后戒了三、四十年都无法戒掉的功夫。当然这是后话了。
学会了抽烟，仅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要保证抽烟必须要有烟才行。去哪弄烟呢？我们不会种烟，既使会种也没有那么快长大呀。所以每当从农民的自留烟地走过，看到四周没人时就顺手牵羊地摘下几片烟叶放进衣兜里。天气好时种在地里的烟脚叶都很干燥，趁机在兜里揉碎了，不仅不用烟袋而且连刀都不用切。农民也知道我们这德性，所以尽管自已种的烟叶常常被人“摘”了，也开个眼闭个眼的假装不知道。有的时候农民还把自己种的烟叶送给我们“尝尝新”，我们也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烟纸又怎样解决呢？说来可怜虽然那时供销社卖的烟纸才五分钱一叠，但是对我们来说还是奢侈品，因为一天工分值仅是3毛钱，油盐柴米酱醋茶全靠它，根本没钱去买烟纸。我们的烟纸绝大多数都是用报纸代替。那时各村都有“文化室”，“文化室”也都订有报纸，找个理由说要学习就趁机拿两张回来。但是村里的农民也多是用报纸当烟纸，“文化室”的报纸就成为了紧俏商品，往往“供不应求”。为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只得趁去镇上购买化肥或农药时，到公社办公室偷拿几张。记得有次我刚拿了几张报纸出来，遇见办公室张主任，他问：“我拿那么多报纸做什么？”我先是一惊，但是又不好说是当烟纸，因上面印有“最高指示”，如果故意撕毁烧掉那可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非挨批斗不可。高智商的我立刻急中生智地答道：“糊宣传栏用。”张主任听了还高兴地说：“好，好！”并随手从桌子上又拿了一摞给我。当时那高兴劲象现在微信上抢了个大红包。回到村口遇见队长，还送了几张给他。队长也高兴地说：去那发的洋财呀？
那时衣裤的荷包又没钱装，出工时一个荷包装烟丝，一个荷包装报纸，还有荷包多的就装盒火柴。荷枪实弹，全副武装，随撕随卷随抽简单又方便。每当劳作时有人喊“烧斗烟了！”时，我们也大模大样地从荷包中捻出烟丝来，卷斗喇叭筒来抽，名正言顺地享受了在劳作途中休息的资格。
不知是耳濡目染的作用，还是在我们二手烟的熏陶下，后来两位女知青也不甘落后，不久也学会了抽烟。而且是巾帼不让须眉，她俩不仅做到了“男女同工同酬。”而且抽得比我们男知青还厉害。其实在那个年代，每天收工回来，在连收音机都没有的小山村中，望着四周巍巍的大山，巴掌大天空上稀落的星星，想起今后的人生和远方的爸妈弟妹，不仅感到寂寞更是觉得迷茫。路在何方？这时我们几个知青在一起抽烟，就不再是劳作休息的机会，而成为寄托思绪和乡愁的途径，这也许是女同胞抽烟的主要原因。大家都吐云吐雾地麻醉自己，仿佛只有那缈缈飘浮的烟雾，才能带走心中的愁怅。
直到打倒“四人帮”后，我们才陆续得以回城。记得在招工体检时，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虽然是缺吃少穿的，但是我们的身体竞然都全部合格。猴子打趣地说：“可能是我们抽狗毛烟加报纸的油墨多了，早就产生抗体，刀枪不入了。”真使我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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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2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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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25 13: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