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克和 于 2018-10-23 07:29 编辑
《江小爱的故事》 （报告文学） 傅尧述 改变人生运行轨迹的偶然决定 2009年，身居上海十年，在改革开放大潮中生意做得顺顺当当的江小爱，突然回到了老家大埠岗。江小爱有一儿一女，女儿三十过了还没有生育，儿子三十过了还没有成家，她说这种状况如果继续下去，赚再多钱也没有意思。她这次回来，是要求十四江公帮忙。 大埠岗是一个行政村，又是镇所在地，1000余户村民聚居在一条狭长的山梁上，中间是街道，两侧青砖黛瓦，明清架构，商舖店面，临街洞开，每到圩日，这里就挤得水泄不通。 街尾有一座“玄灵寺”，主祀神袛姓江，又因排行第十四，人们称他“十四江公”。有文字记载，他是一个有法术的道人，曾为省府求雨而获“不二法门”褒奖。他还能晚上去福州看大戏，早上又睡在自己的床铺上。此外，还有更多助人救人的传说。他死后，村民把他请上了神坛，接受香火奉祀。此后，便有许多信士从四面八方涌来， 求学、求子、经商、问病、升迁、讼诉……，十四江公似乎都有求必应。 那年，街头的“阳公庙”拆迁，门前一座豪华的牌楼式仪门奇迹般保存下来，基本完好无损地拼接复原，矗立在当时还叫“十四江公庙”的玄灵寺门前。不久，又移来一座“奉旨旌表”的高规格牌坊，东向而立，将门前的空地围出一个院子。两座古建，砖雕石刻，巍巍凌空，相互辉映，气象万千。于是，“菩萨灵验”更是远播四方。 那天，江小爱到十四江公庙焚香许愿，诸事还未停当，庙管人员就催要关门，江小爱一急之下蹦出一句话 ：“我来住三年！”，当即就接过庙门的锁匙。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可是一个改变人生运行轨迹的重大决定啊！不久，两名上了年纪的妇女也住了进来，她便觉得这也许是菩萨的安排，菩萨的安排是不能违背的。她曾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十四江公的后代，还不时拿出族谱展示，说她是第二十六代。 十四江公庙，真是破庙一座：梁柱倾斜，墙垣倒塌，瓦片破损，彩绘剥落，起居的基本条件都不具备。在这之前，每年举办一次以上的佛事活动都由“头首会”主持，并“自负盈亏”，平时收入，则由住持用来维持寺庙的日常开支用度。但是，这时的十四江公庙，已没有常住僧尼或道士了，佛事一结束，寺门就上了大锁。收入不佳，使寺庙长期失修。
“万事开头难”，从门做起 江小爱开始盘算她的实力：精力上，她还属年富力强；能力上，她有在商海打拼多年的经历；财力上，长期经商为她积累了八十余万元现金。最最重要的，她是一个没有牵挂负担的女人，做点好事、善事不但可能，也是她平素的心愿。 就在江小爱进庙不久，庙门前空地上就堆满了杉木。这是从周边村庄买来的，那里的村民听说修大庙，都挑最好的木头优惠售出，有的还半卖半送。过了不久，另外一块空地上又堆满了古砖古瓦，这些很难用钱买到的东西，多是在外地拆迁中廉价购得，甚至是捡来的。看来，江小爱要大动手脚了！ 她选定了先修大门。修一座铜兽衔环，古风古貌，开合起来发出响声的大门。包装好大门可是面子工程啊。她找遍了大埠岗的工匠，没有人敢承接，她又访遍外县外省，人家都不愿意为这么复杂的门远道而来。最后，她打听到上海某厂能做这个门，而且能做铜的，只是造价高些。象是如获至宝，她很快就联系上了厂家，六扇铜门（东向前门两扇，西向主门两扇，左右侧门各一扇）喊价19万，砍价 16万。敲定后，厂里来人，量走尺寸，七天后，金光闪闪的大门便装设停当。江小爱站在门前反复端详，踌躇满志。她觉得，与这座邵武辖内规模最雄伟，工艺最精致，稳居榜首的砖雕艺术集群——“仪门”——相比，“完全般配。”消息传出，引起村人，特别是老年人的轰动，来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一些老人还对着新装的大门跪拜、放炮、念经。 一件事成功，鼓舞她继续做第二件、第三件……。不久，门外院子里立起高3.2米的紫铜香炉，殿内悬起铜铸大钟，下檐再添香炉两尊。各种电脑刻花构件，贴上去，钉上去，描花上漆。修补瓦片梁柱、残垣断壁、地砖地漏同时铺开，加紧进行，速度之快，完全符合江小爱立竿见影的追求。接着，她又请来大埠岗最具实力的书法家书写横额楹联。考虑到庙堂的庄严和香客的观赏，用的是行楷，端庄、娟秀、潇洒、灵动，只要稍具书法欣赏能力的人，都会看出不是一般手笔。这样一字难求的“墨宝”，大殿上下、山门内外，两厢廊庑，甚至居室、厨房、杂间，凡是有柱子的地方，江小爱都把它贴满了。 玄灵寺人气旺了，香火盛了，江小爱也象只陀螺，在上上下下内内外外诸多事务的抽打下，无停无歇，就差没有晕倒。她多么需要帮手啊！一对老年哑巴夫妻第一个来她旗下报到。他们比划了半天，总算听懂来意，男的会扫地，女的会做厨房活计。两人干事麻利，各当一面，确实为江小爱解决了不少后顾之忧。此后，又有不少“热心人”陆续前来帮忙。 2013年，市宗教局领导来庙考察，过了不久，就通知江小爱到局办理注册登记手续。可是，进庙“工作”6年，她也没搞清楚自己“服务”的“单位”姓“佛”还是姓“道”。她只记得，初到之时，庙门上就镌刻着“玄灵寺”三字。她还看到，大殿主神龛上供奉的神袛分两排，前排是十四江公和他的两位同事，后排是三宝如来，也就是说，这座庙佛道同祀。在这之前，该庙还有“玄灵道院”、“玄灵道观”、“十四江公庙”等称呼，当地村民则喜欢叫“新庵上”。 大埠岗村多数信仰宗教的人，既念弥陀，又跳“番僧”，许多人不清楚也不在意佛道有别，他们只知道，道峰山上那座圣庵也是佛道合祀，前座是三佛祖师，后座是三宝如来。认为这样安排总是不错的。 道峰山就座落在大埠岗村东3公里的竹源村，上有九座高峰，数十公里，跌宕起伏，连绵襟带，像是龙的脊背。又有一条瀑布，从第九高峰飞流直下，叫“龙峰瀑布”，所以，村民也叫它“龙山”，说这是极大的风水。 “风水”是什么？恐怕很少有人说得清楚。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沐浴道峰山吹来的清风，饮用道峰山流下的圣水，这个“风”与“水”赋予大埠岗人那么多灵气，那么多智慧，使他们懂得宽厚、谦和、包容、诚信、礼让、合作、提携、共赢，而且，这些品格都深深融入了浓郁的乡风民俗，成为处理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系的行为习惯。 千百年前，这座“传于汉魏，著自隋唐”的道峰山，聚集了佛道儒的许多高人，他们谈经论道，开展学术交流，打造了三教融合的历史辉煌，留下了无数的神话、传说和物质遗存，这些宝贵的历史文化，无疑成为大埠岗人自信、进取的精神力量。时至今日，他们一说到“我是道峰山下的人”、“我是大埠岗人”，便有一种自豪的觉感。 严格地说，佛道合祀是不规范的。从教义、理念上看，它们是两个不同的体系，活动内容、形式也相去甚远。既求签问卦，又画符作法，为实际操作带来很多问题。江小爱胆大泼辣，干事麻利，但是，涉及到宗教体制的事，她却小心谨慎，不敢稍事更张。她是怎样处理活动中遇到的困惑与尴尬，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后来，也许考虑到一个“寺”字，便把这座庙登记在佛教的名下。 2015年，南平佛教协会组织到玄灵寺观摩，江小爱向代表介绍经验、引导参观。会后，她扛回了“先进单位”奖牌。她的努力，得到上级的肯定。
她要造一座文昌阁 才从第一波打拼中稍歇下来的江小爱，又开始了她新的筹谋。她要造一座文昌阁。 历史上的大埠岗，文脉粗壮，“崇学”风尚特别浓烈，家家户户把“家有读书郎”视为最高荣耀。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找到了“学而从商，商而致富，富而促学”的另一条上升通道，并在这个往复循环的上升通道上不断提升自身的精神品格、生存质量和人生价值。 事实证明，他们的努力是成功的。《大埠岗村志》用了50多页篇幅介绍了历史上这个村子的成功人物，其中就有许多出色的“儒商“，如“上东升”、“下东升”、“毓秀园”、“江氏山庄”的主人，他们都是学而从商致富，又回馈于学的典型。《村志》还介绍了从东至西不到1公里的狭长街道上，被城楼、牌坊、圈门等建筑艺术打整得“气势宏伟，巍峨壮观”，与其间密挤的商舖争相辉映 ，张扬当年学商对接的的丰硕成果。《村志》特别提到座落在街尾的那座文昌阁，里面有半月池，有“腾凤起鲛”题额的券门，远近文人经常会聚于此，是大埠岗村首屈一指的历史人文景观，可惜后来被流匪烧掉了。 现在，江小爱要把它建起来。 江小爱文化水平不高，但她借人所长，为己所用的本事很大。她把要造文昌阁的想法广为征求意见。下面有一段谈话很有意思： “当下，各地农村都在建设美丽乡村，造一座文昌阁，为大埠增添一处亮丽风景，无疑是好事。不过，好事一定要办好，尤其是涉及到古建筑，起点要高，目光要远，经得起历史检验。 “近几年来，一些地方辛辛苦苦花钱拆掉真的，建了假的，这个教训深刻得很，值得借鉴。不要落到那个分上，拆也不是，建也不是，陷入的尴尬，就说多少便有多少了。 “图纸是关键、是前提。有一张高起点、高规格、高质量的图纸，又有一个严格按照图纸尺寸下料和施工的工匠队伍，还有一个现场施工质量监督的有效机制，就能确保工程沿着既定的目标顺利推进而不出大的毛病。 & “现代材料、现代工艺当然可以借鉴、运用。把现代的包装起来，把历史的显露出来。上级文件就明确要求：‘修旧如旧’。” & 还有人建议她到外面去走一走、看一看。金坑桥边有一座历经百年风雨的文昌阁，框架保留至今，乡人按这个框架将它修复，并围绕它建起公园，成为这个乡地标性的景观。市区的沧浪阁古香古色，历史感浓重；福音阁规模庞大，气势恢弘。南平市的明翠阁建在临江的危崖上，很有特色。而南昌市的滕王阁则是中华第一阁。阁不是楼，阁有回廊，楼没有，如；黄鹤楼、岳阳楼。” 江小爱说：“没有那么多钱，没有那么多钱！” “钱是第二位，开好头才是第一位。开好了头，即便搞到半拉子干不下去了，人家看看还有道道，就会吸引社会兴趣，就会有人加盟，共襄盛事，促成好事完满收官。 “还是那句话：‘不要着急，慢慢来’。”……
她办成了“老年人幸福院” 也许是前面的一番话引起了她更多的思考，她原先的考虑显然没有那么复杂，她甚至以为能盖起来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学问；也许是有更好的选择进入她的视野，等待她去做。 据知，大埠岗村至少有300名60岁以上的老年人，而且大多数都是“留守族”。他们的子女外出经商、打工，把后代交给父母。近几年来，奋力拼搏，有了积蓄，条件好了，便想到把孩子带出去培养，接受现代化生活方式的薰陶。而失去“保姆”职能的老人， 更是无所事事，不知所措。 烧旺玄灵寺人气，恐怕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实际上，玄灵寺已变成老年人会聚的地方。据这里的风俗习惯，上了年纪的妇女，还要上佛、念弥陀，这些都要到庙上来办理。慢慢地，江小爱就看到，这不就是“老年人活动中心”吗？，真是做好事、做善事的天赐良机啦！江小爱叫停了造文昌阁的念头。叫停不是取消，是搁置，她说：“往后推，还要造！” 2015年，她在庙门外左侧盖起了占地1000平方米的三层楼房:第一层是两个厨房和两个餐厅，在这里，既可吃饭，又可集会、搞活动；第二层是活动室，棋牌、麻将、录像都在这里，还有藤躺椅和织有《清明上河图》的屛风；第三层是客房，有20个单间和可以容纳100人的统舖，电视机、抽水坐便器等起居设施齐全。 2015年7月，“大埠岗村老年人幸福院”正式挂牌，当日参加就餐超过300人。“帮忙”的人都是没有预先约定自动来的，而且一来就找到自己最适合的工作。一切都进行得那么井井有条，每一件事都不缺位，好象经过精心筹备。 2016年10月19日，迎来了挂牌后的第一个重阳节。80桌老人同聚一堂。饮“菊花酒”、吃糯糍巴、干饭稀饭、12道斋菜，开怀畅饮，无拘无束，真是一场老人的狂欢节。江小爱这才突然感觉到，让这么多人开心，她太开心了！这次活动还得到镇政府的关怀，分管政协统战的领导亲临现场指导工作，关照安全。市里某摄制组也专程来作采访报道。乐民所乐，欲民所欲，受到村民普遍赞扬。 把关爱送到最迫切需要关爱的群体，是最爽心的关爱。几乎是与老年人幸福院开办的同时，她又揽上了两桩难活：一是，收留13名鳏寡孤独残疾老人，最老97岁，最小82岁；他们孤独，生活自理艰难，有的经济来源也很有问题。（&Xxx，1921年出生，幼年就失去双亲，流落到将乐县的一个破庙，一直待到江小爱去把他收留。&这段有待充实）二是，帮助老年人解决家庭矛盾的劝和工作。她的“三个特殊”，使劝和工作大都“适销对路”为老年人接受，收到很好的效果。据她介绍，有5对离异的老人因她的说合而复婚，当事人还制作了一面“家和万事兴”的大牌匾，悬挂在玄灵寺大殿的门首。 江小爱的“三个特殊”是什么？身份特殊：菩萨叫她来的； 方式特殊：求签、解签、啦家常；语言特殊：不妨听听她怎么说的： “茫茫人海，竟同舟共渡，不是缘份，反倒冤孽，何等亏心？……对不起子女、对不起亲人，对不起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活多久？……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作践自己？……今天已经没有了昨天，明天还会没有了今天。……都在排队，朝佛祖那里跑。……拗着气跑，要插队吗？……佛祖的真经就是两个字：“笑”与“容”。……家庭不和，念经无益……烦躁的灵魂，怎能安详去见佛祖？”…… 江小爱开始左支右绌。她种地了。生姜、萝卜、芋头、青菜、稻子。她说：从进庙到现在，投入不下500万元，其中包括进庙时带来的80万，后来又卖掉上海的两座房子120万。人们说：一个女人，纵然千手观音，也做不得那么多，这是何苦？江小爱也未必能说得清楚。不过，她讲了一大串菩萨灵验的故事，从中或可读出点什么： “某年，大年初一早上扫地，殿下一颗小珠子滚来滚去，一看，是一颗种籽，她觉得奇怪，附近没有树，也没有鸟，而且头天傍晚还扫过地。她顺手把种籽塞进一个小花盆，若干天后，种籽发芽，长出叶片，是一颗樟树，她将树苗移植到庙外的空地上。一年后，樟树长出的枝叶，有半米多高。江小爱曾祷告十四江公要修座文昌阁，莫非是菩萨送来的庇荫之树？ “某年外地来了三个女香客，两老为一年轻女子求子。一年后，两老又来，说是怀上了，还求菩萨赐个男孩。第三年，两老再来，说是果得一男，这次是来还愿的。两老是母亲与婆婆。 “更多的还愿者是为子女考上了大学来送感谢”锦旗”的。“锦旗”堆在神案上一大叠，江小爱说，这些“锦旗”将来都要挂在文昌阁的楼上。” 最确凿的，是她为自己子女婚姻、生育的事求十四江公帮忙，菩萨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她如愿以偿。江小爱感激涕零地说：“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菩萨的恩德。” 江小爱还讲了许多这样的故事，本文无法一一罗列。
故事还在继续…… 最近，接上面通知，这庙还要改姓“道”字，道教协会已派员来“帮助工作”。江小爱迅速行动，投入40万元，在庙门前盖了一座“庙前庙”，上书“大雄宝殿”，并大做法事，恭请菩萨进驻新居。现在，殿内诸佛：三宝如来、十八罗汉、弥勒佛、关大帝，均系纯铜精制，耗资近50万元。 至此，江小爱在邵武市创下两个率先：一，率先在宗教场所办起“老年人幸福院”，而且不收费；二，率先在佛殿上全部换了铜制佛像，而且工艺冠居众庙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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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22 19:08
发表于 2018-10-22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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