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春天的时候我们都走了。离开了那生活了将近十年的云南农场的时候,有一位姑娘留下了。因为她结婚了,嫁给了老连长的儿子。
那天,当我们回城的汽车开动的时候,我们都没有看见她。后来知道,她一个人躲在家里默默地流泪。丈夫担心她那怀孕的身体,劝她不要再哭了。她猛然间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的丈夫大吼道,都是你作的孽。
小翠的丈夫比她小两岁。那年我们知青来到连队的时候,他见到我们知青时喊着叔叔阿姨。从农场的中学毕业以后,回到生产队里参加劳动。反正老子是队里的一把手,怎么说自己也是“干部子弟”。
小翠在知青里属于那种不太漂亮的女孩。发胖的身材,不高的个子使她很难在灵巧和秀美上得分。有的知青在暗地里叫她“小胖子”。尤其是看见阿虎和小陈这样一对般配的情侣的时候,心里直骂爹娘留给自己这样一幅模样。小翠曾经试图给一些知青朋友发出过“秋波”,但是得到的回应是冷谈、嘲笑、讽刺、讥笑。她渐渐地灰心丧气。感到生活对于她很不公平。就在这时,连长的儿子闯入她的心窝。
由于就住在隔壁,只要下班回家了,连长的儿子会有事无事地过来与她聊天,陪她说说话。当他得知大家对于她的“雅号”时竟然说,我就喜欢你这一身的肉。吓得她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儿子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给老子听。老子哈哈大笑,你小子是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人家是上海姑娘,要你这个乡巴佬?儿子回答,那你就等着瞧吧。等着瞧?从心里讲,老子当然愿意成全这门亲事。上海姑娘,这样我的亲家就是上海的。大城市啊,做梦都在想去一趟啊。连长用他手中的权力开始帮着儿子对小翠发起了强烈的攻势。
很快,小翠缴械投降。连长的儿子在一个月圆的深夜,悄悄地爬进了小翠的宿舍。没等到小翠清醒过来,他已经爬进了小翠的被窝里。啊,男人,是一个男人,一个熟悉的男人。小翠无助地看着他发疯似地撕裂自己的衣裤,闻着他一嘴的酒味,忍受着他那粗大而又毛糙的双手的蹂躏……。当他的一切都得到满足以后,小翠所要做的只是呆呆地望着屋顶上的茅草,透过着茅草顶依稀能够看见的月光。身边的男人正打着酣,睡得好香好香。这就是要与她一辈子生活的人?小翠不敢相信。
天亮了,连长的儿子起床了。他再一次地亲了亲小翠,一个转身回家去了。望着一夜未归的儿子,老子的心里明白了几分。前不久他作为连长还在大会上强烈地批判知青队伍里未婚先孕的丑事,现在起他准备再也不提这些事情了。自己要成为上海人的亲戚了,这可能是上辈子修的福吧。没过多久,他们就结婚了。
回城以后的知青聚会,小翠也来了。我们得知,现在他们回到了上海。他们的儿子已经工作了。就是小翠的丈夫已经肝腹水了。脸蜡黄蜡黄的,天天躺在床上。连长早就离开人世,他祈盼的到上海会会亲家的美梦终于还是没有实现。他的儿子实现了来到上海生活的梦想,可惜的是已经病入膏肓。如今,他俩的户口都在农场,拿着农场低廉的工资,维持着家庭的生活。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再谈起当年这段恋爱的历史。小翠也不愿意向大家说起这一切。我们知道,她把自己的青春留在了那里。只是在大家狂欢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圈红了。
刘小萌在《中国知青史》一书里说:“知识青年与农民的结合在全部婚姻中涉及面最广,酿成的苦果也最多。这种婚姻类型又包括男知青娶女农民,女知青嫁男农民两种形式。一些资料显示,女知青嫁给农民的人数明显超过了男知青娶女农民的人数……知识青年与农民的结合在全部婚姻中涉及面最广,酿成的苦果也最多。”
著名影星刘晓庆当年曾在贫困的四川宣汉县当过知青,她回忆说:我每天在幻想与破灭之间挣扎,我第一次渴望着“爱情”:如果有这么一个小伙子,他能够每天来帮助我挖地,只要坚持八个月,我就一定嫁给他。(《我的路》刊于《文汇月刊》1983年6期)刘晓庆是这样认为的,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评说小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