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打火奇遇

四海

                     打 火 奇 遇

     1973年春，16连连部。
    “连长啊!指导员啊!我犯错误啦！我把大草甸子点着了……”“什么？在哪？为什么？”“我在16号地边想烧掉干草，让马能吃到青草，没想到风向转了，统计魏朝华和姜副连长、机务排长正好在查看春苗，他们都来打火，可火越着越大，差点没把他们都烧死……”猪号老岳面无血色语无伦次地哽咽着诉说。这个年近五十的大男子汉吓哭了，泪水顺着脸上的核桃纹往下淌。“你可闯了大祸啦！你知道那草甸子连着的是苏联，烧过了国界，惹起了边境纠纷，你该当何罪？”“你是党员，你自己向团部汇报！”唐连长和指导员如同大火烧在了他们身上，气急败坏地一面训斥一面要电话。一阵铃响后：“团长啊，我犯错误啦！我把大草甸子点着了……”老岳听话地在向团部汇报。他是福建转业兵，表情特征有点哭笑难分。现在那福建口音加上抽咽，加上嘴角下撇，加上用手使劲绞着衣角的姿态，真是既滑稽又让人心痛。一定是电话里说了什么，他迅速地把话筒递给唐连长，唐连长接过话筒一个劲地嗯嗯，之后和指导员简短地商量了几句，转而严峻地命令老岳：“回去安排猪号所有人准备打火，你的处分等以后再说。”

    十六连地处中苏边境，莽莽荒原上生长着茂密而茁壮的大杆草。那草可真有特点：有一扬手高，成人在里边不露头。垂直根茎不分叉，底部纠缠着蜿蜒俏丽的野豌豆。草层密度大，草质好，富含百分之三十的蛋白。每年一入九月份，连队各户就开始抽空圈地割草，镰刀贴地皮嗖嗖地割，像在给男人剃光头。一转身就是一捆，割五六百捆就是一大爬犁，足够一年烧的了。烧时那草噼噼啪啪地响，从空心管里欢腾地往外窜小火苗。干了的草仍是绿莹莹的，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草香。因此，每年秋冬，大草甸子里会隆起一个又一个高高的大草垛，等待着冬天用爬犁拉回来。老岳就是在草甸子旁边放猪惹了祸。

    连队大喇叭急促地响起：“紧急通知！紧急通知！东地河方向草场失火，所有人准备打火工具，马上集合，马上出发！要确保自身安全！”人们像炸了营，拿铁锹的，拿镰刀的，拎衣服的；场院的，地号的，菜园的，猪马牛羊号的，一窝蜂地涌向地河方向。小车紧急启动，边往地河开边往车斗里收人。到了地号，只见浓烟滚滚，火海中噼噼啪啪山响，火苗窜起十几米高，形成巨大的火龙。二三十米外无法靠近，热浪灼人。人们只能在烧过的一片焦土上奔跑。拿来时顺路割下来的树枝扑打，拿铁锹拍打，拿衣服抡打。其实这只是远离火舌的一些小火，谁敢靠前呢？人们有打火的经验，是用无数知青生命换来的悲壮经验。人们懂得：火大生风，要防止回火，要顺着风向打火，如果风向变了，人们就会变成扑火的飞蛾。万幸，火舌一直迅猛地向前翻滚，像饥饿了上万年的巨大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它所遇到的一切，在它身后留下了无边的焦土。人在这火海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奈。

    我拿着一把树枝，跟随着越跑越少的几个人影。“噗嗤！”我重重地摔了一跤，手杵在一个树茬子上，立刻鲜血涌流，在满是黑灰的手掌上冲出一条血沟。我站起来，环顾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又一种恐惧向我袭来。看看身后，满目焦土，像老天泼洒了一地的墨汁。夹杂着冉冉青烟和朵朵火苗。稀疏的突兀的塔头墩子像被烧焦了的半截大树桩子，记录着每一个会飞的大黑蚂蚁王国的悲壮涂炭，昭示着那些数以亿计的白白胖胖的蚁卵的倾巢覆灭。我的目光落在了焦土中横躺竖卧的一个个被烧死了的猪崽子身上，圆滚滚的，油黑油黑的。可脑子一转念，哪里有这么多猪崽子可烧？仔细一看，猛然吓了一大跳，分明是尖嘴猴腮的大耗子嘛。哇！北大荒的耗子那可真叫多得疯狂，而且硕大无比，更何况经过烟熏火攻，地上地下无一漏网，烧得肚圆腹胀，横尸遍野，那可真叫一个壮观。

    我蓦地发现，无边的焦土尽处，一股上顶天下顶地，直径约两米多的黑色旋风狰狞地盘旋而来，俨然是《西游记》里能吞十万人马的狮驼洞老妖再现。我瞠目结舌，脑子还没做出反应，它已经离我只有两米远了。它会把我扣住，再把我旋走！然后把我摔进兴凯湖或甩到对岸“老毛子”国界。我本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缩成一团你就不会刮走我吧?它来了，围着我“嗖！嗖！嗖！”地旋转，我在无边的黑洞里二目紧闭，只听见数以万计的哨子在尖利地呼啸狂鸣，在震撼撕裂我的耳膜；整个人像在烘干室里，灼热难耐；有草叶不断刮我的脸，有黑灰不断往我的鼻孔耳眼里钻；嗓子干辣辣的，窒息难耐。我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四……。睁开眼，黑风怪走了，裹着半黑半绿的草叶树叶顶天立地地狂啸着走了。我摇摇晃晃地瘫软地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儿，它们还都各就各位，一个都没缺少。我傻傻地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地理老师的一句话：冷热空气的对流形成了风。不，实在应该再加上一句：冷热空气的强对流形成了旋风！

    那场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到了晚上，壮观的半边天像炼红了的钢水在沸腾，那钢水竟然有一簇簇凸凹相间，像长城上的垛口，那凸起处就是各家各户还没拉走的草垛。第四天早上，那火竟然莫名其妙地停了，人们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它自己竟然能偃旗息鼓？原来是它烧到了界湖兴凯湖边上，要知道，那兴凯湖可是中苏各一半呦。

    谢天谢地，陈兵百万的苏联并没借此起纠纷。老岳仅仅得了个党内警告处分。我则经历了一次并不是人人都能经历的，大自然因偏爱而馈赠给我的黑旋风考验。

一师

坐在沙发上慢慢看。早上好！

四海

一师 发表于 2017-9-17 08:02
坐在沙发上慢慢看。早上好！

谢谢一师朋友鼓励

一师

四海 发表于 2017-9-17 08:05
谢谢一师朋友鼓励

不客气不客气

四海

一师 发表于 2017-9-17 08:07
不客气不客气

应该客气点

炳哥

欣赏分享朋友佳作，上午好！

四海

炳哥 发表于 2017-9-17 08:46
欣赏分享朋友佳作，上午好！

谢谢朋友祝你快乐

四海

炳哥 发表于 2017-9-17 08:46
欣赏分享朋友佳作，上午好！

谢谢朋友祝你快乐

四海

炳哥 发表于 2017-9-17 08:46
欣赏分享朋友佳作，上午好！

谢谢朋友祝你快乐

四海

空余堂主 发表于 2017-9-17 09:00
谢谢分享。

谢谢好朋友